清人说着,眼泪就下来了,“谁能想到,娘娘日防夜防百般谋划,最终这贼首,竟然是谢无争呢?眼下,娘娘心里只怕一丝一毫怨恨愤怒的功夫都没有,毕竟纪氏竟然早在谢无争入京那会儿就开始在他身上布局了,娘娘晚了足足十几年,纵然有着帝宠作为后路,可娘娘若是甘心做太妃,这些年来,何必如此辛苦?如今少不得殚精竭虑,思索对策。”
“只可恨你我虽然有些忠心,才干到底欠缺,于这种勾心斗角上,竟然帮不得娘娘什么!”
陈兢听着也是颇为惭愧,踌躇片刻,才劝道:“咱们娘娘的能耐,怎么可能是咱们这些奴婢能比的?再者,纪氏虽然抢了十几年的先手,却功败垂成,在此刻被娘娘察觉,而不是拖到了他们大功告成的时候主动曝露,可见天命还是在娘娘的。”
这倒是。
清人想着,自己这些侍者也好,云风篁自己也罢,原本都没怀疑过谢无争的。
其实如果不是顾氏的彻查与推断,谢无争私心方面的破绽,云风篁也不会想到纪氏。
结果纪氏当初指使谢无争甩锅顾氏,云风篁听了进去,时隔数年,当真将顾氏当做灭族仇人送进了诏狱……误打误撞的,反而发现了谢无争的问题。
这么一看的话,倒有些纪氏作茧自缚、报应不爽的意思了。
终究他们娘娘是有着气运的。
不然若是谢无争一直隐藏着真面目,云风篁还将他当做膀臂用心栽培,且对其顶着谢十公子血脉的亲生子谢弗忘百般宠爱……往后真相曝露,也不知道是给谁做了嫁衣。
那才叫吐血。
“我去小厨房盯着他们炖些燕窝给娘娘解解乏罢。”清人最终叹口气,“你也上点儿心外头的事情。好就好在继后已废,崇信王暂时出局,三皇子虽然还是个隐患,目前也还在韬光养晦。娘娘得以缓口气出来,短时间里只需要专心应付这么一件事……但也得防着有人私底下作妖。”
“毕竟连谢无争都能为纪氏早早掌握起来,其他人……岂不是更加的可疑?”
“我理会的。”陈兢神色严肃,郑重说道,“娘娘才进宫,我就跟着娘娘了,这些年来,前朝后宫多少明枪暗箭,娘娘都从容应对。此番,娘娘定然也能顺利解决。如娘娘自己所言,娘娘有今日,不靠家世不靠美貌不靠任何人与事,纯靠自己的聪慧机敏……谢无争固然不当人子,但娘娘立足宫闱的根基,却不在他身上,而在于娘娘自己。只要娘娘撑得住,那起子畜生,必然是徒劳无功!”
清人轻轻叹息:“平常时候倒还好,可如今娘娘有孕在身,又才折腾过一番……”
“正因为娘娘有孕在身,陛下定然格外怜惜。”陈兢却觉得,“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娘娘如今怀着的皇嗣,着实是有福泽的。早先那样的危机都熬过来了,这会儿娘娘又意外撞破了谢无争的真面目,没准就是天赐福星降世,要坏了纪氏余孽的谋划呢?”
“……是么?”清人一怔,她因为知道之前的风波的真相,不免觉得云风篁才豁出去玩了一出苦肉计,这还没养好,就摊上了这样的事情,实在祸不单行。
结果被陈兢这么一讲,倒成了好事成双?
却也有些道理。
清人原本对云风篁这一胎心存愧疚,格外的在意些,此刻越发的有了好感,暗忖,“也许陈兢说的没错,娘娘腹中子嗣,兴许真的福泽深厚呢?若是如此,没准此番风波,娘娘也能顺利度过?”
云风篁不知道近侍们私下里的嘀咕,她这会儿的确没功夫愤怒与怨恨。
纪氏实在是太可怕了。
当初利用各方矛盾游走宫闱的时候她没觉得,后来看着淳嘉快刀斩乱麻屠灭其主支时她也没觉得,之后听着水患、会州城破、韦纥内乱等一件件军国大事背后纪氏的影子时她其实也感触不深。
毕竟痛不关己身。
直到此刻,惊觉自己已在纪氏局中十几年而不自知,才悄然出了一身冷汗,后怕难言。
她让谢无争带了话过去,虽然态度很不客气,但她知道,纪氏余孽会答应的。
他们不敢真的撕破脸,因为划不来……
这是她如今唯一可以拿捏对方的把柄。
但同样的,她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撕破脸,也因为划不来……
毕竟,继后既废,她已经朝着庆慈宫迈出了一大步。
在这种时候功亏一篑,哪怕最终也能安享富贵终老,却怎么甘心?
她得想法子占据到上风,好在谈判的时候,确定纪氏被限制在自己的容忍范围之内才是。
可问题是,纪氏与皇家之间的血海深仇……
如何可能轻易消弭?
他们的所求,只怕很难跟云风篁的打算吻合,双方的冲突,简直无可避免。
难啊,很难办。
贵妃双眉深锁,心念电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