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起来淳嘉七年之前,每次她跟元后跟前受了气私下同他抱怨时,他也曾无奈的劝过她几次,让她沉住气,别那么容易被激怒。
那时候,他语气神情一如此刻。
安妃扬了扬头,没说话,看他的眼神带着泪光也带着恨意。
淳嘉并不在乎她这份恨意,只平静说道:“朕只是想知道,母后到底叮嘱了你些什么?又打算做些什么?”
安妃冷笑着待要开口,皇帝却微微抬手,示意她等自己继续说下去,“诚然这些朕直接去问母后也无妨,母后不会再有什么事情,故意瞒着朕了。可朕不忍心……母后抚养朕一场,朕是真心实意当她是母后的,朕不希望同母后之间,再有什么芥蒂。所以还是你来说罢。你也毋须考虑如何对母后交代,母后通过贵妃向朕提这事儿,本身也没打算瞒住朕。”
袁太后跟敏贵妃毫无疑问都是聪明人。
她们都很看得清局势。
就如今,后宫也还罢了,还能做点儿手脚,毕竟天子许久不在乎后宫了。
前朝是天子的自留地,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淳嘉心里没数?
所以她们都没想过瞒着淳嘉或者逼着淳嘉起复袁棵。
走的仍旧是感情牌。
故此,就像云风篁故意当着淳嘉的面提到袁太后一样,袁太后也不在乎安妃将自己的盘算统统告诉皇帝。
淳嘉神色从容的,慢条斯理的,将这些道理,掰开了揉碎了告诉安妃。
安妃脸色渐渐惨白,好一会儿,她才说道:“我怎么知道?姑姑只是说怜惜我年岁渐长,劝我有个孩子在跟前,好歹有个念想。我说我有六皇子,多少有份牵挂。她劝我要个皇女,说皇女能够嫁在帝京,往后……也能时常看望我。但我并不乐意,毕竟若是我能活到那时候,难不成见天看皇后或者贵妃脸色?我宁可早早死了,又或者,跟着皇嗣去藩国。”
“但姑姑坚持,我想着她年纪大了,很没必要为这些事情叫她操心。”
“就答应了下来。”
“至于其他的,你想知道,又不忍心同姑姑将话说的太明白,你自己想办法去罢。”
淳嘉闻言略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安妃被养得性-子单纯冲动,慈母皇太后未必信任这侄女。
定了定神,也不再为难袁楝娘,和和气气的示意她可以走了。
安妃走之前忽然转头问:“那个皇女你会给我么?”
“你想要的话,回头孩子生下来就抱过去好了。”皇帝正在思索着,闻言随口道,“虽然是敬婕妤的人,但贵妃发了话,敬婕妤想必没问题的。只是这次还是稍微用点心养着的好,不然的话,再出什么岔子,前朝后宫发难起来,朕也不好总是偏袒你。”
你总是偏袒我么?
安妃冷笑了一声,不再说什么,扭头就走。
边走边愤懑的想着,你若是偏袒我……我何至于这般活得像个笑话?!
……皇帝召见安妃的消息传到兰舟夜雨阁之后,云风篁惊吓了一瞬,也就释然了:“陛下约莫不甚放心慈母皇太后,打算亲自从安妃处盘问一二,不过陛下这次恐怕要失望了,慈母皇太后又不是傻的,怎么会同安妃合谋?顶多安排安妃做事罢了。”
她淡淡说道,“蠢货也配商谈大事?”
陈兢柔声说道:“娘娘,那陛下接下来会如何?可会同意安妃抚养皇嗣?”
“当然会同意了,对于陛下来说,如今的皇嗣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打发一两个给安妃练手养着玩也不是什么大事。”云风篁淡淡说道,“尤其安妃还什么都不知道。”
蠢货也有蠢货的好处,就是皇帝不当回事,很多无关紧要的要求,也就顺势准了。
如果安妃聪明了,有手段了,估计淳嘉就没这么简单松口来着。
“陛下召见安妃其实只是试探罢了。”贵妃又说道,“这消息瞒不住,外头肯定知道,慈母皇太后少不得要设法打消陛下的疑心了……其实说穿了就是这母子俩如今不比从前亲密无间,又怕对方搞出事情来让自己不好收拾,又怕直言了会让原本就有了裂痕的关系越发破碎,患得患失的,才要这样兜圈子。”
她有些心累的捏了捏额角,“罢了,且不说这些,慈母皇太后寿辰过后,就差不多要收拾东西回去帝京了。唉,也不知道二十一哥他们几时回来?”
贵妃挂念兄嫂的时候,皇后正心情复杂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十皇子:“小十,你是不是……私下同贵妃有着来往?”
十皇子一怔,却也不惊慌,说道:“回母后的话,儿臣的确偶尔收到贵母妃那边给的消息。”
“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跟本宫说?!”皇后没想到他竟然直认了,一时间怒不可遏,拍案而起,“还是你觉得,你贵母妃才是真的对你好?!”
“母后这说的哪里话?儿臣既不是贵母妃亲生,也不是贵母妃养大的,贵母妃还自己有子嗣,如何会对儿臣好?”十皇子微微皱眉,他从记事起就十分得宠,还是头一次被皇后这样数落,却有些很不习惯。
沉吟了下,才说道,“母后放心罢,儿臣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着,看贵母妃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至于没有禀告母后,却是因为母后这些年来为儿臣已经十分操心。如今儿臣年纪也长了,想试试自己处置事情,免得总是劳动母后。”
这话说的好听,若是三皇子所言,皇后也差不多相信了。
可十皇子说的,她就觉得心寒,自己对十皇子真的很可以了,然而这孩子,到底打小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究竟跟她亲切不起来。
母子相对沉默了会儿,皇后忽然觉得好没意思,就摆手:“罢了,既然如此,你有分寸就好,别叫你贵母妃设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