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时候,要是再给贵妃侄女许了个准重臣的夫婿……皇帝自己心里有数他仍旧没有属意十五皇子为储君的想法,可架不住底下人会不会胡思乱想?
有些事情那是一点儿指望都不能给,才是对所有人都好。
这个道理,淳嘉非常明白。
但……
看着面前明明十分虚弱却还是强自装扮好见自己的贵妃,想想她难产时自己的牵挂跟后怕,再想想当初谢猛进宫的初衷,以及十五皇子的来之不易……淳嘉又有些动摇了。
毕竟邓澄斋是个明白人,而且自己又弹压得住,那么让贵妃高兴一下,好像也没什么……?
贵妃这些日子也是委屈啊……
皇帝犹豫着,说道:“月庭为人沉稳,谢猛却太跳脱了些,而且两人年纪差距比较大,未必说得到一起?再说了,月庭这会儿想娶妻,多半是希望立刻成婚的。谢猛……今年好像才十二?总不能如今就出阁罢?”
“陛下,正因为邓澄斋性-子稳重,妾身才寻思着将猛儿许配给他。”云风篁心头一动,皇帝如果完全不考虑,只怕这会儿推辞的说辞一套套的了。
既然挑刺,那……
说明这事儿有着可能!
她连忙更虚弱了几分,半靠着隐囊,惨笑着说道,“猛儿是在咱们膝下长起来的,她什么为人您也清楚……说实话,妾身其实没把她教好,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天真烂漫的紧!若是没个稳妥些的人看着,妾身可不能放心!至于说年纪大,那没什么关系。陛下也比妾身年长,难道陛下觉得妾身伺候您不妥吗?”
你们这些混账男人心里想的什么本宫还不清楚?
从来只有嫌女子人老珠黄,什么时候嫌弃过年纪太小?
云风篁再接再厉,又说道,“至于说邓澄斋想着让人立刻过门……妾身觉得这也未必。毕竟早两年就有许多高门大户想将女儿许给他呢,可他统统都拒绝了!这些年来也没提过,这会儿提起来,估摸着也是想精挑细选个合心意的。毕竟终身大事,慎重一些也是理所当然。可是陛下您说,这么精挑细选的,哪里可能一时半会的过门?况且他实在要急着成亲,那也没有什么。先让猛儿嫁过去,等她及笄了再圆房就是。”
这话也有道理……
只是皇帝还有些迟疑,又道:“这只是咱们的想法,月庭自己是不是同谢猛合得来也未可知……而且,谢猛自己乐意么?”
云风篁道:“猛儿虽然娇纵些,却最是孝顺听话懂事体贴的。终身大事,妾身私下里一早问过她。她含羞带怯的同妾身说了,什么都听妾身的!”
这天子莫不是糊涂了吧?
这会儿讲究的就是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长辈宠溺,让女孩子自己决定,那对外也得是说长辈做主啊!
不然传了出去,显得女孩子多不矜持不端庄!
再说了,这门亲事云风篁虽然有着图谋,也的确是为了谢猛好。
谢猛凭什么不答应?
她要是连个自己一手养大的侄女都摆布不了,这些年宫廷上下的手下败将们岂不是死的太冤枉了?
云风篁所以压根没考虑过谢猛的想法,就围绕谢猛性-子单纯没城府、许给高门大户的贵子不定套路深自己不放心为理由,拉着淳嘉苦苦劝说,末了又开始抹眼泪,责问淳嘉是不是嫌弃自己:“妾身就知道,妾身就算顶着‘云’这个姓氏,归根到底是边陲之地谢氏出来的寒门之女,能够服侍陛下都是邀天之幸了,遑论让侄女儿嫁个好的呢?是妾身想多了。妾身早该想到的,妾身当初能够被礼聘入宫,也不过是因缘巧合罢了!不然的话,妾身合该与曲氏伊氏一样,从采女做起才是……”
她边哭边咳嗽,很是虚弱憔悴的样子,外间近侍听着都是焦急,清人一迭声的叫人取止咳膏等物来,又跪下求淳嘉不要动怒:“娘娘膝下没有亲生女儿,虽然将昭庆公主殿下当做亲生的看待,可是猛小姐到娘娘跟前毕竟比昭庆公主更久,猛小姐又素来孝顺娘娘,娘娘对猛小姐岂能没有真心实意?早先猛小姐悬梁的事儿,结结实实将娘娘给惊着了!自从坐月子以来,一天三遍的问着猛小姐那边的太平,就怕一个错眼猛小姐她……要说这事儿也是婢子们的错,婢子们见娘娘这样煎熬,怕娘娘落了病根,故此劝说娘娘给猛小姐相看一二青年才俊,如此猛小姐有了着落,想必往后谣言不敢肆意,猛小姐自己也不会再羞惭的想窄了……”
清人这么说的时候,云风篁咳嗽了一阵勉强止住,就让她滚出去,末了又推开淳嘉搀扶自己的手臂,负气道:“是妾身高看自己了,以为谢氏门楣虽然寒微,但猛儿到底是宫里长大的,也还能匹配邓澄斋。如今看来,妾身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妾身姑侄是什么人,怎么配?”
淳嘉知道她说的是气话,甚至就是为了以退为进,但看她咳的满面通红的样子,到底心疼,忍不住温言软语的劝她息怒:“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朕只是觉得作为君上插手臣子的婚事不太好……寻思着怎么同月庭提罢了!”
云风篁并不动容,毕竟皇帝只说跟邓澄斋提,又没说怎么个提法,谁知道会不会这儿敷衍着她,转头就打着邓澄斋的旗号回绝了?
实际上,就算皇帝不这么暗示,就云风篁的想法,邓澄斋恐怕也不会乐意娶谢猛的。
因为邓澄斋时隔数年开始给自己物色妻子,多半如淳嘉的想法,就是急着要个正妻进府主持后宅,哪里等得了谢猛及笄?而且,邓澄斋本身也未必会喜欢谢猛这样的半大孩子。
故此听了这话只是冷笑:“陛下乃九五至尊,问什么不应该?再说了,邓澄斋乃陛下伴读出身,曾侍奉陛下多年。陛下过问其私事,乃是亲近信重,邓澄斋欢喜还来不及呢,陛下却有什么难以开口的?无非是因为我们姑侄身份寒微,叫陛下这样的金尊玉贵都觉得为难了!”
语罢眼泪又下来了,就叫着清人,让她去给谢猛谢奣谢阔收拾东西,立刻马上赶紧送出宫,交给谢细雨,连夜送回北地去!
“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吗?”云风篁才不管淳嘉还在,当着他的面就指桑骂槐,“这绚晴宫,本宫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住几年,她们住了这许久,还不走,难不成等日后被人驱赶?!还不如趁着本宫还在,麻溜的回去北地嫁人,多少能够保全些许脸面!”
淳嘉眉心跳了跳,觉得有点儿吃不消了:“阿篁莫要如此!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儿说,何必动不动提这些走不走的话?你是绚晴宫主位,这绚晴宫你怎么就不知道还能住几年了?又有谁敢驱逐谢猛她们?!”
云风篁如今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说的好听!
实际上,有几次自己不发作,他不是装糊涂的?
她阴着脸,不理他,自顾自的催着清人去送走谢猛姐妹仨,又叫人去好好儿照顾十五皇子,哭着说:“我儿须得快快长大才好!等他束发了,本宫也可以打点行装,随他一起去就藩了!”
旧话重提,淳嘉终于撑不住了,没好气的呵斥道:“成了,朕回头就同月庭说,给他跟谢猛赐婚,能别再说这些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