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篁幸灾乐祸之余,甚至有点怀疑云氏。
这要不是云氏为小韩氏那事儿厌烦明惠大长公主,在她身边安插了内奸,又或者私下里进行了诱导,谁能想到这位大长公主会做出这样置自己于不利处境的事情?
“你着人去查一查。”为此打发了淳嘉后,云风篁专门将陈兢叫到跟前叮嘱,“看看云家是不是对大长公主殿下下了什么暗手,没道理她会这么蠢罢?山野村妇跟人通.奸被发现了,还能扯两句自己是被逼迫的求活呢,哪有她这样的,面首还没进府呢,倒是先嚷给了夫家公婆妯娌。秦王跟昭庆贪嘴多吃了一碗冰饮子,被本宫发现的时候,反应都没有这样蠢的。”
陈兢领命还没开始行动,太皇太后就将明惠传到跟前了。
“你这是想做什么?”看着面前瘦了不止一圈、轮廓已经有了三代凤主风仪的嫡亲孙女儿,太皇太后觉得心很累,“哀家说了,让你好好儿过日子,你……”
“那你还说,经年之后,就给我个说法。”明惠红着眼圈,打断她的话,“可这会儿时间早就过了,你可曾提起来过?我早该知道的,你就是想糊弄我!”
太皇太后沉默了会儿,淡淡说道:“就算是糊弄你,难道不是为了你好?这些长辈之间的恩恩怨怨,在哀家这儿了结,不涉及到你,不好么?淳嘉虽然心狠手辣,出于种种考虑,到底没牵涉到你们姊妹仨,甚至为了堵住天下人的口,还给了你们姐妹格外的恩典……你却何必非要搅和进来?”
明惠哽咽道:“您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毕竟被活活烧死在您跟前的母后,只是您侄女,却是我亲娘!”
太皇太后目光瞬间锐利,直直的看向明惠,明惠毫不示弱的看着她。
片刻后,太皇太后却叹口气,收回视线,有些倦怠的说道:“你……你真是个小孩子。”
她没理会明惠愤怒的面容,只心平气和的问,“那你现在想怎么样呢?你是不想过日子了不想活了?可你做的是什么事情?你跟夫家合不来,没事就去找你婆婆嫂子们的麻烦,这些云家都给你压下去了。你以为人家真是怕了你?人家那是做给淳嘉看的。他们帮淳嘉供着你这么个麻烦,淳嘉那么精明会心里没数?但这次,于情于理他们也该找淳嘉要个说法。这些经过抖落出来后,你以为朝臣跟天下人会怎么想,他们只会觉得淳嘉果然厚道,觉得你,甚至晟儿,还有哀家跟纪氏,果然都不是好的,不然怎么会教出你这样不知廉耻又忤逆不孝的后辈?!”
“早知道你不想活了,当初还不如劝你跟着晟儿一起去了。”
太皇太后淡淡说道,“如此淳嘉的嗣母跟嫡出嗣妹双双殒命,他才是说不清楚。史书上都要记载一笔,怀疑他忘恩负义,逼死先帝的结发之妻跟嫡出女!”
“你现在……现在你以为你的死与活,对淳嘉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他如今地位日趋稳固,前朝后宫都越来越不记得纪氏,甚至是先帝了。别说你,就是哀家,如今死了,你以为能对他有什么压力?他还省点事儿,不必逢年过节来给哀家请安!”
见明惠不住的哆嗦,太皇太后眼神平静,无怜悯,无动容,只缓缓说道:“你自己,好好儿想一想罢。都是成亲有几年的人了,别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一个不高兴就使劲儿折腾,连该怎么折腾都不懂。以为自己哭了闹了,全天下人都要来哄你……先帝跟晟儿都走了,哀家老了,淳嘉也烦了,如今还有谁,愿意且应该来忍着你?”
明惠大长公主放声大哭。
太皇太后只静静听着,好一会儿,才吩咐左右:“送大长公主回去罢。”
大长公主不肯走,她哭着质问太皇太后:“他们都说母后谋害了父皇的诸多子嗣,这事儿我以前是真正不知道的,但你是太皇太后你会不清楚?那时候你没有拦着母后,后来事发了你也没有保护她,这会儿又凭什么劝我息事宁人?!”
“哀家不凭什么。”太皇太后很平静的说道,“哀家是真的心疼你,所以才这样劝你。你看哀家这样劝过云安跟遂安么?”
“你就会说这样的话,可是有什么用呢?”大长公主抽泣着,哭喊道,“该做点什么的时候你什么都不做,事情过了,你就来说些无关紧要的现成话!宫里有你这个太皇太后跟没有有什么两样?纪氏有你这么个女儿,跟没有又有什么两样?!”
太皇太后无动于衷的看着她:“哀家固然无计可施,你呢?你这个大长公主,又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这天明惠没出宫,太皇太后对外说的是多日不见嫡孙女,想留她小住几日叙话。
云氏巴不得不要看到这么个儿媳妇,自然不会有意见。
倒是云风篁,打听到大长公主没出宫的真正原因:“说是大长公主殿下跟太皇太后起了冲突,吵架没吵过,连哭带气的晕过去了。太皇太后不放心,才叫人将其留在宫里小住几日调养。”
云风篁笑着说道:“这祖孙俩也是有意思。”
陈兢道:“听说陛下本来都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闻说此事才作罢。只是若是大长公主殿下还不听话,还要闹出各样事情来,恐怕陛下迟早要请太皇太后管教明惠大长公主了。”
淳嘉这种对自己有着明君要求的天子,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自己上场跟明惠开撕的。
他至今供养着太皇太后,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对付跟孝宗关系密切的一干人。
至于说太皇太后愿意不愿意……这个皇帝就不管了。
反正先帝的女儿们需要嫁出去,太皇太后是可以一直深居宫闱的。
“本宫是越来越觉得太皇太后有意思了。”云风篁轻叹道,“按说神宗元后怎么也不该碌碌无为,可观太皇太后行事……却实在配不上神宗先帝?”
陈兢揣摩上意,小心翼翼道:“娘娘的意思是……?”
“……”云风篁转了转手中茶盏,微微一笑,“大长公主殿下这般倒行逆施,她自己或者看不出来,或者看出来了却无所谓。但她左右那许多伺候的人,难道个个都也跟她一样么?”
将茶盏放到桌子上,缓声吩咐,“打发人盯牢了其近侍,不要吝啬财帛跟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