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争立刻磕了个头:“臣谢陛下恩典。”
“回去之后就上致仕折子罢。”淳嘉淡淡说道,“朕会给你一番礼遇,但你往后就不要出仕了,专心陪着遂安。往后若是谢氏其他子弟有着什么不法的行为,朕会看你面子优容他们,只是若是太过分,也别怪朕心狠。”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致仕陪伴殿下原本就是臣的心愿。”谢无争却道,“不敢为此再求其他,若是谢氏子弟有人行为不端,请陛下按着规矩法办。就算娘娘心软,也请陛下莫要理会。娘娘其实很讲道理,只是血脉相系,偶尔也会一时冲动,却请陛下原宥。”
淳嘉闻言,看他的目光也不禁带了淡淡的赞赏。
虽然知道这人如今极可能是在装模作样,但能够装到这种程度也是本事。
他笑了笑,说道:“你懂事就好,朕素来喜欢懂事的人。”
语罢不再多言,直接命人召回云安仨人,同他们道,“朕方才反复问过谢驸马的意思了,贵妃也前来劝慰过,但驸马痴心不改,朕与贵妃,又怎么忍心做那等棒打鸳鸯之事?”
闻言云安夫妇脸色都有点儿复杂,是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复杂。
毕竟这件事情,对于遂安来说是极好,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光荣安慰的,但对于谢无争而言,在如今普遍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环境里,他这……这道贺的话,真的说不出口啊。
踌躇了会儿,最终还是郑凤棽干巴巴的道了句:“是。”
倒是谢无争,坦然自若的躬身拱手,再次给淳嘉谢恩。
淳嘉居高临下,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抚慰了几句遂安,也就让他们走了。
一行人出了太初宫,这时候却有小内侍飞奔而来,说是沈太嫔不太舒服,想请遂安过去瞧瞧。
于是谢无争就陪着遂安到了绵福宫的偏殿。
这时候沈太嫔在寝殿,谢无争作为女婿不好入内,就在外头等着,只遂安独自进去。
“怎么样?”里头沈太嫔衣冠整齐,神情略带焦急,见女儿才进来,就压低了嗓音问。
“……陛下答应了。”遂安神情有些惴惴,道,“母嫔,您说驸马以后会不会后悔?”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沈太嫔眉眼之间也有些犹疑,但看着面前尚且带着稚气的女儿,她心肠顿时刚硬起来,冷冰冰的说道,“反正,这事儿也不是咱们逼他的,是他自己提出来。刚刚我是去贵妃宫里寻陛下的,听说,贵妃方才也去了太初宫,她肯定会拦着驸马。这样都没拦住,那么就算驸马将来后悔了,难道还能怪咱们不成?”
声音一低,“不管怎么样,他自己说了往后就你一个,不要庶出子也不要过继的嗣子,若是做不到,天下舆论不会饶了他不说,咱们也有理由请陛下做主!到时候,纵然贵妃依旧盛宠在身,也不好说什么!否则你也知道敏贵妃何等得宠,她娘家兄弟虽然多,争气的却没几个。算来算去,最有出息的就是驸马!你觉得她会让驸马绝嗣?不可能的!”
“就算念在先帝的面子上,顶多让驸马守你个三年两载的,到时候,就算驸马顾忌天家面子不主动提,恐怕贵妃都要给他赏赐美貌宫人!”
“到时候你怎么办?”
“尤其是有些贱婢天生会得讨好,比如说如今已然封妃的曲氏伊氏,都是靠着用心伺候贵妃晋升上来的。若是他日侍奉驸马的人里有那么一个,难道你堂堂长公主,还要跟她们一起在贵妃跟前争夺贵妃的关注不成?!”
“可要是不这么做,就先帝的那点儿遗泽,连你们嫡母都保不住,遑论咱们娘儿俩?”
沈太嫔叹口气,说道,“你不要多想了,这都是驸马自己坚持的。他也不会平白做这个忠心不二的有情郎,陛下那边,定然不会亏待了他!反正有了这么一遭,别管他以后心里怎么想的,总得跟你好好儿过,这就够了。”
遂安低着头,有些闷闷的说道:“可是……到底不是真心的,这……”
“那又怎么样?”沈太嫔冷静的反问,“陛下从大婚到现在,宫里来来去去那许多人,三宫六院,你觉得每个人都真心实意的爱慕陛下么?有些事情不要追究的太清楚,追究太清楚了,你自己过得累,身边人也不容易。反正驸马才貌双全,年轻俊秀,又愿意体贴你,你好好儿的享受不就是了?而且也没必要觉得对不起他,他那出身,就算靠着贵妃,能够尚主,也已经是邀天之幸。你是先帝之女,金枝玉叶,这样的姻缘是你应该的!”
吐了口气,“再说了,嗣子的事儿,是驸马自己说不要的,等过两年,你们年岁长了,若是……你自己也觉得寂寞的话,不妨发话,从谢氏子侄里过继几个儿女,承欢膝下。到那时候,因着驸马今儿个的话,谢氏上下,包括驸马、贵妃在内,都应该感激你!”
“这有什么不好?”
“……”遂安年轻,又是呼奴使婢长大的,总觉得纯靠权势享受丈夫的一心一意,到底不得劲,但沈太嫔态度坚定,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闷闷的应了一声,说道,“就是不知道将来驸马会不会怪我?”
沈太嫔淡然说道:“他没资格怪你,路是他自己选的。就算怪,那又怎么样?就是贵妃,也不会让他对不起你的。”
至少场面上不会。
叹口气,太嫔摸了摸女儿的面颊,“别想那么多了,其实这也是陛下的意思,不然,我今儿个怎么会亲自去面圣?先帝统共就你们姊妹三个,陛下没能保护好你,让你无望子嗣,那么姻缘上头,又怎么能够不加弥补?尤其这驸马还是陛下听着贵妃的撺掇为你选的。”
她就是估计淳嘉为了自己的面子也绝对不会让遂安的婚姻沦为悲剧,才专门打着“此事万万不可”的旗号去惊动圣驾,图的就是让淳嘉出面,将事情敲定。
这样,不管谢无争出于什么目的,总而言之,他求名也好求利也罢,从此都得对遂安一心一意。
沈太嫔眼波有刹那的冷酷:“为娘跟你在宫里循规蹈矩如履薄冰这些年,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你能够许配良人,一生一世顺遂如意?这是今上应该给你的,你毋须惶恐忐忑,只管受着就是!”
虽然心里也明白,公允来说这么做似乎对年轻的驸马不公平,毕竟正常来说,一辈子是很长的。
但……
遂安才是她的亲生骨肉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