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兽只是个引子,无非用来糊弄底下人的。”邺国公缓缓说道,“能弄死,就弄死。关键在于淳嘉此番到底想做什么?他马上就要去告慰太庙,这会儿瑞兽出了岔子,怎么看怎么对他不利……除非瑞兽在这五天里好起来。又或者,他打算在告慰太庙后,让瑞兽好起来?”
本来瑞兽出事,其实可大可小。
传出去就是闹大了,传不出去那就是小事化了。
反正得到白虎时已经昭告天下炫耀过一番淳嘉的贤德了,之后也没谁盯着御兽苑整天观察白虎是不是吃的好睡的香。
正常的做法就是白虎快不行了被悄悄禀告到御前,淳嘉就算生气那也是私下里不动声色的发落人,明面上就是把这个事情给压下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像这次,御史台大夫亲自带着人当着诸臣的面面圣,皇帝还立刻摆驾御兽苑,那就是存心闹的满城风雨。
邺国公寻思了一番,不确定道:“难道他打算再玩一出天命在身的把戏?”
现在帝京上下都知道白虎不好了,这本来对于淳嘉受到上天庇佑与认可的看法是个打击。但这不是告慰太庙在即了么?要是淳嘉带着摄政王父子去太庙走一遭,回头那白虎一下子龙马精神了!
那,不问可知,庙堂上的臣子们兴许还是心照不宣,坊间的乡野百姓哪里懂那么多?他们只会坚定的认为淳嘉果然是明君在位,是受到公襄氏列祖列宗以及上天保佑的。
“但那又如何?”敏阳侯皱眉说,“无知百姓能济得了什么事?”
邺国公淡淡说道:“无知百姓的确不能直接为淳嘉拿咱们家怎么样,但你莫要忘记,淳嘉既然与摄政王联手,又笼络了郑具,为什么没有像对待你们母亲一样,直接痛下杀手?无非是因为天下人都知道,他是咱们家扶上帝位的,咱们甚至将最出色的嫡女嫁给他做了皇后。”
“他的嫡祖母,嫡母,以及嫡妻,都是咱们家的人。”
“如果没有相当的理由,他敢对咱们下毒手,天下人都要议论他的不是,史书也不会忘记他的歹毒……这位天子野心勃勃,一心一意要青史留名的,怎么肯落这样的坏名声?”
“可要是他在天下百姓眼里是上天疼爱了又疼爱的真天子,是公襄氏列祖列宗梦寐以求的后嗣,那他就算让郑具直接冲进来屠了咱们合家大小,你觉得,天下人会怎么说?”
“他们会说其他人也还罢了,这么贤德的天子杀的一定是奸臣佞臣,甚至不用淳嘉造谣,都会有人给咱们家罗织一堆罪名,将咱们钉死在奸佞里头。”
敏阳侯脸色凝重起来,他知道他爹这话不是危言耸听,因为前朝就有过这样的例子,一个人光风霁月的名声深入人心之后,就算私下里做坏事被发现了,也有着颠倒黑白的余地;反过来,一个人被认为卑鄙无耻了,那么随便做一件事,都会被认为别有用心。
实际上国朝后宫就有个现成的:袁楝娘长年苛刻宫人,谋害低阶宫嫔,以至于她失宠之前,宫里宫嫔没了,大家有时候都懒得动脑子,觉得就是她干的。
什么?
查出来不是她?
那一定是淳嘉跟袁太后又双叒叕给她拉偏架、找了替罪羊了!
“父亲,如今距离淳嘉告慰太庙没几天了,谣言散开到逼迫淳嘉将白虎示众只怕不够。”敏阳侯沉吟道,“若是淳嘉告慰太庙之后令白虎恢复精神抖擞,那么就算咱们用上爆竹,却也难保它会身死。”
而且,“淳嘉为人狡诈,若将白虎示众,岂能不做好防备?甚至还能主动派人夹杂在人群里惊扰白虎,栽赃咱们家。”
“甚至这些日子,私下里准备了其他祥瑞,以取代白虎。”
邺国公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所以白虎那儿,能杀则杀,重点还是在淳嘉身上。你上次说的主意很不错,咱们还是按照那个来。只是这一回,为父有点吃不准淳嘉的用意,怕就怕他会对宫中两位娘娘不利。毕竟你们妹妹留在了行宫那边,太皇太后上了年纪不说,这些年都没怎么管过事。皇后呢虽然年轻,却被贤妃她们看的紧紧的,行事也不方便。”
“若是淳嘉趁势在后宫做点什么……”
他沉默了下,叹口气,“须知道,祥瑞出了变故……有时候也应兆在皇室中人的崩逝上啊!”
不是随便一个皇室中人身死都可以用“崩”这个字的。
除却天子本身,只太后与太皇太后,才有资格在身陨后,称山陵崩。
如果瑞兽死掉了,跟着太皇太后身故,在那些愚夫愚妇看来,简直合情合理:白虎陨身不就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要去见诸位先帝的兆头?
而对于目前的纪氏来说,要是太皇太后当真有个闪失,损失将无法计算,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思及此处,邺国公眼神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