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自古男子以二十加冠为成年,女子则十五及笄可许婚,可见女子青春原本不及男子。故此妾身芳华易逝,陛下却是春秋常在。”云风篁觉得不能惯这家伙,略作思索,就一脸哀伤的说道,“过些年,陛下还是年富力强,譬如朝日初升,妾身的姿容,却宛如那枝头的花儿一样,朝开夕拾,红颜转瞬……到时候,还望陛下念及此时恩情,莫要彻彻底底的忘了妾身啊!”
语罢眼中波光粼粼,似有潸然之意,说不出来的凄婉动人。
她等着淳嘉抱着自己哄,信誓旦旦说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天贤妃你永远都是朕的心肝云云……然而皇帝不按牌理来,闻言叹息一声,说道:“爱妃以为自己容色衰残迅速,担忧日后。其实,朕又何尝不是满心惴惴呢?”
“纪氏势大,摄政王在朝野都根深蒂固,更与定北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庙堂上下,权臣林立,皆以朕年轻可欺!如欧阳等老臣,看似忠心耿耿,然而身后有着家族,谁能不为子孙着想一二?”
“偌大庙堂个个自诩忠义,实际上真心实意为朕分忧的却屈指可数!”
“朕出身扶阳郡,束发前从未想过放牧天下。”
“因缘巧合坐上这个位子,八年来无一日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既怕受纪氏暗害,又恐不能匡扶社稷,将来去了九泉之下,对不住公襄氏的列祖列宗啊!”
淳嘉神情怅然,“回想太祖太宗皇帝那会儿,朕……简直就是不肖子孙!”
“陛下何出此言?”云风篁有点懵,说好的打情骂俏呢?
怎么就变成这么沉重的话题了?
她噎了下迅速反应,伸手按住淳嘉胸口,换了心疼又懂得的神情,柔柔的说道,“纪氏的势大是从神宗皇帝的时候就有的,先帝孝宗终其一朝都在与之争斗,惜乎先帝英年早逝,未能竟全功!”
“陛下出身远支藩王,在朝中在宫里都毫无根基,扶阳王一脉又素来单传,没有兄弟子侄襄助。”
“当初陛下践祚,可谓是受命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
“纵观史上如陛下这等处境的天子,谁不是为权臣所左右,生死皆不由己?”
“陛下韬光养晦、一朝亲政,足见英明神武、多谋善断!”
“更遑论经年以来,纪氏节节败退,纪氏上下,邺国公夫人死,敏阳侯合府流放,声势大跌;宫廷之中,太皇太后与母后皇太后不复从前颐指气使,皇后亦是深居简出,原本的昭媛纪暮紫便是生下双生皇子,亦只名列婕妤,至今在宫中为两位皇太后祈福!”
“若是太祖太宗泉下有知,也定然是欣慰于公襄氏后继有人!”
云风篁引经据典的,将淳嘉全方位多角度的夸赞了一番,总算天子微露笑容,道:“爱妃这番话有理有据,朕心甚慰。”
“陛下生具明君之姿,御极宇内、乾纲独断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云风篁趁机撒娇,试图卖惨,“到时候,普天下的美人,必定层出不穷、源源不断的进来这宫城里,很快的,就会将妾身给比下去了……”
她接下来当然是继续娴熟的将话题引到希望皇帝不要有了新人忘记旧人上面,结果皇帝听到此处就是皱眉,不开心道:“纪氏显赫三朝,党羽众多,难免良莠不齐,这些年来报到朕跟前的事情固然不多,但从三州之乱可见,朝野上下还不知道被他们搞成什么样子。若朕有朝一日大权在握,首要之事,当然是整肃前朝后宫,使海清河晏。”
“怎么可能源源不断的给宫里添人?”
“且不说朕如今膝下四子二女,远胜孝宗、神宗,已无子嗣之忧。就说如今宫闱里妃嫔已然不在少数,何必年年岁岁为朕一人,劳师动众,惊扰百姓?”
“爱妃素来懂朕,该知道朕并非沉迷美色之人,然而提到朕御极宇内,却只说美人入宫之事,可见心里其实对朕没什么信心啊!”
云风篁:“……”
她暗吐一口血,赶紧给自己分辩,“妾身没有……”
本宫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你真的想太多!
本宫就是日常撒个娇卖个惨而已你为什么会上升到本宫不看好你这么严重的问题上去???
贤妃心好累,偏偏皇帝压根不听她解释,还在说着:“爱妃不用掩饰了,朕没有怪你的意思——毕竟谁都知道纪氏势大——朕能有今日,说到底是因为摄政王厌烦纪氏,故此扶持朕好落纪氏面子。纪氏这经年来对朕恭敬,无非是忌惮摄政王。”
“然而摄政王虽然是朕之叔父,与朕血脉既疏远,也未有深刻感情。”
“因着当年他与皇太弟之位失之交臂,朕又非孝宗亲生子,一直对朕满怀嫉恨。”
“又怎么可能真心实意襄助朕?”
“朕如今看似地位尊贵,为天下人主,实际上,前途叵测,未知福祸……朕自己也还罢了,爱妃还这样年轻,爱妃,朕对不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