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有人私下认为云风篁愚蠢:“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急功近利,虽然都是礼聘入宫,且不说双方家世差距,就说真妃乃是太皇太后懿旨礼聘;宣妃等人却是慈母皇太后懿旨礼聘。如今太皇太后尚在行宫静养,后宫乃是慈母皇太后当家。她这么做,看似落了宣妃等人的面子,实则形同挑衅慈母皇太后……慈母皇太后焉能对她有好感?”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次日请安的时候,袁太后虽然没有直接就这事儿数落云风篁,却提到了早先云风篁跟顾箴的那场争执:“……之前说好的,真妃贬为夫人,只是这些日子,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赶着新人进宫喜气洋洋的,哀家也不想在新人面前叫你下不了台。这样吧,你且禁足半个月,这事儿就揭过,如何?”
袁太后淡淡说道,“正好一来殿试就这几日了,你有兄弟高中贡士,固然下场你帮不上忙,心里定然惦记着,也没心思处置宫务;二来哀家记得你宫里的赵氏快生了,这可是淑妃的子嗣,你跟淑妃自来要好,这事儿不亲自盯着必然不能放心……”
“妾身谢太后娘娘恩典。”云风篁不等她说完连忙离座拜倒。
“皇后至今还在卧病,真妃禁足期间,宫务就由宣妃瑞妃主持罢。”袁太后跟脚又宣布,“宣妃瑞妃初入宫闱,昭容帮忙看着点,你们是进宫之前就时常来往的世交人家,如今又成了姐妹,彼此之间配合想必是没什么问题的。”
宣妃瑞妃低头谢恩,又说了一番自己年轻识浅很需要诸位姐姐指点的话,姿态很谦虚,神情很平静,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对真妃的幸灾乐祸,以及乍得重权的得意忘形,通身都是大家风范的喜怒不形于色。
云风篁回到浣花殿,诸近侍都非常的忧愁:“这可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云风篁倒是十分冷静,“太后说的有错么?十一哥他们杏榜有名,这两日正备着殿试,之后就是……这眼接骨上,本宫本来就不可能将心思都放在宫务上,遑论赵氏也的确要生了。今日若不将宫权交出去,接下来但凡出点岔子,太后只怕不会似今儿个这样,只提让本宫禁足,却也没说日后也不许本宫主事。”
“半个月而已,半个月之后,难道曼雅夫人跟殷昭仪还不能侍寝么?那么本宫难道等责罚的日子满了,不能继续协理六宫?”
她昨日撺掇着淳嘉责罚孟幽漪跟殷芄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袁太后的反应——要只是淳嘉留宿这件事,袁太后只怕还未必会下这个手——今日的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所以也没什么沮丧的。
“莫忘记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云风篁看着一干如丧考妣的近侍,语重心长的提醒他们,“是尚主!只要这事儿成了,我谢氏再也不是边陲之地不上台面的人家,而是孝宗骨血的夫家!”
为了保证这事儿不出波折,暂时的退让与落魄都是可以接受的。
闻言清人陈竹这些人若有所思,赤萼年纪小,却忍不住疑惑:“可这跟娘娘受到责罚、失去宫权有什么关系?”
“你傻了么?”清都嗔她,“莫忘记纪氏乃是外戚,若是娘娘这会儿不退让,等陛下提出让家里公子尚主时,指不定有人出来嘀咕,提醒陛下别养出第二个纪氏来……虽然陛下偏疼咱们娘娘,未必会听他们的,可如今庙堂上究竟暗流汹涌,娘娘这是为了堵那些人的嘴,故意自贬,如此,尚主之事,却可减少许多波折。”
也不仅仅是这样,也是为了,尚主之后的授官。
形同副后在六宫无人能敌的妃子的兄弟,跟受宠但也有着重重制衡的妃子的兄弟,在前朝后宫受到忌惮的程度,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前者真真正正一个不小心就会养出第二个纪氏,后者却没那么大风险了。
“再者赵氏这一胎多灾多难的,好容易熬到现在,决计不能功亏一篑!”云风篁环视一圈,正色道,“陛下膝下至今空虚,皇长子的重要性,不用本宫强调罢?当然,伊贵人的子嗣才是记在本宫名下的,她也没多少日子了,却也不能懈怠!”
她这儿心平气和的照顾俩有孕宫嫔,怡嘉宫里,魏横烟却十分的为难:“你们说,我到底该听谁的?”
几个陪嫁心腹也很发愁:“按说论家世论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您跟宣妃瑞妃曼雅夫人昭仪她们才是一块儿的;可您先一年进宫,已经跟真妃联手了。真妃娘娘虽然不受慈母皇太后待见,陛下昨儿个却还是歇在了她那儿,可见帝宠未衰……她又是那样刻薄的性.子,必然容不得人背叛!这……”
“而且算算日子,赵氏跟伊氏都快生了!”魏横烟叹气,“纯恪夫人昏了头,将好好的大皇子给折腾的早产不说还没站住……现在好了,赵氏伊氏任何一个生下皇子,那就是事实上的皇长子!哪怕这俩都生的公主呢,那也是陛下多年来终于有的骨血……你们说,绚晴宫,是好怠慢的?”
这要是之前没跟云风篁走得近的人也还罢了,像她这种见天的姐姐长姐姐短的,敢疏远,敢三心二意,估计云风篁稍微腾出手来,就能给她好看!
魏横烟凝眉良久,最终垂头丧气道:“罢了,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在这宫里头就没有争那个位子的命。既然如此,真妃如今也还没怎么样呢,却何必动摇?如此既恶了浣花殿,宣妃那些人,心里也未必瞧得起我。”
她还记得东兴大长公主教导过的,站队最忌首鼠两端。
要么不选,选了就别迟疑,至少不能让你选择的那一方感受到你的迟疑。
那么既然没下定决心放弃云风篁……
魏横烟吩咐底下人:“接下来的宫务,无论大小,全部照抄一份送去浣花殿,请真妃姐姐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