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鼎灰认得我,也认得降尘,我与他被抓也就罢了……”卫衔雪着急地说过去,“江褚寒回来之前,侯府的人不可能会动我,我最多回去被关上一阵,你不必……”
“阿雪啊……”尹钲之有些感叹地再喊了他一声,他不由分说地将卫衔雪一只手支起来,又往前掀开了帘子,帘外的降尘回过头,两人正正对视了一眼。
那一眼他们好像达成什么共识似的,看得卫衔雪霎时间心中一沉,一些不好的想法瞬间从心里闪过去了。
“不可!”卫衔雪一句话还未出口,就见降尘已然拔刀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他身影很快,直接冲着城门出口的方向横刀砍过,眨眼将那守着木障的几个将士一刀毙了性命。
接着卫衔雪只觉得整个人腾空了一瞬,他那“文弱”先生把他往马车前头一抛,卫衔雪那轻飘飘的身子正正落在了马背上,他着急地回头一眼,就见尹钲之从那马车边上拔出一把长刀,飞快地朝连接马车的绳子上斩了过去,尹钲之一边喊过:“抓住马绳——”
“哐”的一声马车从马背后断开,卫衔雪才抓住马绳,尹钲之也立马从后面跨上了马背。
只听后面“驾——”的一声,那匹马犹如睁开束缚,飞快地冲城门尽头冲了出去。
“卫……”鼎灰众目睽睽之下的高喊哽在喉间,可那守城将领中有个人目光定定地盯着人认过,当即喊了过去:“卫衔雪——那是燕国质子!”
“不可让燕国质子出城!”
这一道喊声之下,整个城门口的护卫霎时反应过来什么,追着目光的同时立刻朝城门围了过去。
卫衔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马上高高越过了摆置的路障。
“先生——!”卫衔雪被呼呼的风声吹过,他来不及心想他已经出了城门,也来不及追究他先生到底为何身负武功,只着急地回过头去,“降尘,降尘还在后面!”
他这一眼望过去,只见城门口一众围过去的身影将降尘团团围住了,他孤身一人拦住了后面的追捕,短刀飞快地穿行在喉间脖颈,但很快他的身影就淹没了,卫衔雪找不着人,只心焦地记得他身上还有伤……
“我不走了,先生我不走了……”卫衔雪看见侯府的护卫也一道骑马冲了出来,他挣了两下想要下马,可他竟然被尹钲之死死按在马上,“先生!”
“阿雪。”尹钲之冷静的声音传过来,“来不及了,先生还有几句话要说与你听,你记着——”
“先生……”卫衔雪听着风呼啸的声音,降尘的生死还在心头飘荡,他摇着头,“你别说了,我不走了……你……”
紧接着一道羽箭从卫衔雪身边擦过,飞快地刺进地里,他望着那支羽箭怔了一瞬,身后的城门上跟着有人毫不留情地高声喊过:“燕国质子出逃,城门之外格杀勿论!”
“放箭——”
哗哗的羽箭当即从城门上射-出来。
侯府那几个护卫见羽箭穿破长空,鼎灰惊诧地回过头去,“住手!”
“不好,是羽林军的人。”鼎灰认出了前些时日遭贬的羽林军,此事世子插手其中,如今他们有几分故意还真要推敲,他飞快地想过了什么,接着竟然勒过了马绳。
鼎灰斩过一根射过来的羽箭,于言μ他望了眼快要远去的卫衔雪,又重新回过了头。
“卫公子——”卫衔雪听见鼎灰的声音,回过头时居然看见他们一行骑马拦在了后面,前些时日拘着他的侯府护卫一道道斩过横空而来的羽箭,在愈来愈远的声音里道:“前路保重……”
卫衔雪几乎一怔,但他从远去的目光里瞥见了鲜血,更看见了倒在城门口的降尘……
倏然涌起的无力与崩溃瞬间击溃了卫衔雪的心防,他从未想过他的离开会牵连这么多人,他抓着马绳的手颤了颤,还有不断而来的羽箭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先生……我……”
他牙关紧咬,一时难以接受的生死让他几乎牙关打颤,他没想过今日会有人命葬送在这城门……
尹钲之沉声在后面叹息了一道,“阿雪……先生的话你记清楚。”
卫衔雪还摇着头,他的眼泪在呼啸的风里涌了出来,他好像听见什么沉沉的声音钝声一响。
尹钲之接着说道:“这马乃是良驹,几日之前我就驱马出城,早已让它熟悉了京城之外的路,你骑着他便能到安全之所,先生,先生替你造了路引,正在马上包袱中,离京之外你可一路南下……咳咳咳……”
听着后面有些微弱势头的声音,卫衔雪心里忽然飘过些猜测的心绪,可他才害怕地想过什么,他那青色的衣领上立刻涌下来一片鲜血,“先生……”
一根羽箭自尹钲之后背插入,贯穿一般直接没进了他的血肉,一大片的鲜血从他背后的衣服洇出来,刺眼得像开了团艳花。
尹钲之口吐鲜血,在他肩颈上靠过了片刻,“先生此生,此生只为因果……”
他把喉间余下的鲜血强行咽下去,放开了圈在卫衔雪后背的手,“当初应你求得自在的话,今日所为都是为了全你打算,不论你当初说了什么,先生今日都会尽力而为……”
卫衔雪看了看自己的腰间,他自己勒过了马绳,害怕着急地说着:“先生莫要松手,我这就去给你看伤,你先,你先……”
好像有什么东西无声地在卫衔雪指尖流逝了,任他怎么抓也抓不住,他喉间哽咽,着急地往后望了一眼。
尹钲之在卫衔雪肩膀上抬起下巴,他咳了一道,又有鲜血落在卫衔雪的衣襟上,他在风中无声地摇了摇头,“先生不悔,但是阿雪……”
“你若所求为别……先生还想,还想教你些其他……”
这句话在卫衔雪耳边盘旋,他的眼泪流得满目不清,卫衔雪惊慌地朝后面抓了一把,“我错了,先生,我当初不该……先生——!”
他身后忽然一空,贴着他的尹钲之竟然整个人从马后坠了下去,他整个人偏身滚了一下,身后的羽箭好像没入了更深的血肉,但尹钲之弯起的脊背竟然又挺了一下,他撑起那把手里攥着的长刀,整个人怒目对着前来追捕的人马。
……
那匹良驹还是飞快地朝远山奔去了,卫衔雪满眼通红,一个个人影好像都在他眼前晃动起来,他像个傀儡伏倒在马上,整个人只剩点力气捏着马绳。
他心上仿佛刀刻斧凿过,淋漓的鲜血流淌过四肢百骸,可他已然被无尽的悔意淹没掉了,他今日就不该离开,卫衔雪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要走,此生的可笑与无奈好像在这一刻聚集成堆,他就不曾有过什么不牵连旁人的时刻。
卫衔雪离着刀剑声愈来愈远,好像没有谁再能追上他,但肩头的血腥味还在刺激着他的鼻息,他大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