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接回来,连带着把姚大人的棺椁也一道运进了京。
因那尸身上有些值得推敲的地方。
姚大人告老还乡,身上带了钱财被人盯上算是正常,他随身带的行礼被洗劫一空,连牙上镶的金子都给挖出来了,但他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仵作验过,他死前所受的伤几乎可以算是审讯。
可他一个户部的侍郎大人,有什么需要让人如此追究的东西?
户部的烂摊子江褚寒这些日子算是看出来了,不过是少了钱,江世子托大去查了遍账册,里头可以追究的地方他这个行外人都能看出点名堂,那里头做的都是假账。
前后不过一个道理,真的账册另有所在。
此外在姚春呈的尸身里,还找着了件东西。
时日太久,姚大人的尸身已经腐化了,他半块尸骨被野物咬开,开膛破肚死得好不凄厉,但他死前吞了个东西,正正好地给叼出来了,是把钥匙。
偏巧这钥匙还大有来头——本朝初立有个机关大家,手上做的东西精巧之极,其中有一物名为天巧匣,是个容器,一旦锁上坚不可摧,没有钥匙是如何也打不开的,而且一物双锁,集齐了才可打开,本朝初立时还曾以这东西盛放护符,以求些制衡之道。
只是后来流入民间,也不知到了谁手里。
这钥匙就是用来开天巧匣的其中一把。
这样猜来户部的账本,或许还与天巧匣有些关系。
江褚寒其实有些迟疑要不要管户部的烂账,这事情说起来和他关系不大,管起来避不开要得罪人显露锋芒,这后边一看就藏着别人,并非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说得清楚。
可把这事情掀开来的,似乎是卫衔雪。
旁人不知道他插了手,江世子心知肚明,他怎么都不可能只是干干净净地看场大戏,但……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江褚寒不觉捏了下伞柄——坐在马上打伞其实有些不大方便的地方,伞面大概只能遮个头和肩膀,他身前的衣服已经有些湿湿的端倪,再过会儿……
他这思绪突然给打断了,远处正正传来赶车的声音,那马车赶得着急,轮轴飞快地滚着,压着京城外杂乱的石子,仿佛震出了些颠破马车的动静。
江褚寒眉头一蹙,他坐在马上,竟然远远认出了那马车。
是娄家的?娄元旭平日里坐的正是那一顶。
马车直直冲着车队过来,停在江褚寒面前。
江世子冲马车道:“娄少爷今日怎么有兴致出了京城?”
马车帘子紧接着一掀,从里面露头的竟然不是娄元旭,而是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厮阿桑。
阿桑差点被马车颠吐了,他缓了两口气,“世子,少爷让小人给您传话。”
他这着急模样让江褚寒不觉额角跳了下,“京城里出了什么事?”
江褚寒和娄平修酒肉朋友,旁人可骂一声狐朋狗友,但他们各自心照不宣,京城里待久了哪有当真天真无邪的人,两人混久了一些交情也是有的。
“是,是那个卫衔雪……”阿桑忍不住想吐,强忍着道:“三殿下今日邀他赴……”
“……”阿桑话没说完,实在忍不住恶心一口吐了,仿佛把那个“宴”字也一并呕了出来。
他再张口:“诶——世子……”
江褚寒只听了一半,他将伞一把收下,勒着马绳长鞭一扬,眨眼就对着京城的方向扬长而去。
只剩漫天的细雨如丝快要追不上他的身影。
*
草场上草色有无。
“那个就是卫衔雪啊?”不远处一阵嬉笑,几个身着富贵衣袍的男子骑在马上,远远望着地上尝试挣扎的卫衔雪。
几人一看就出身不凡,打头那人夹了马腹,两步往前,他轻蔑道:“不过一个他国质子,也敢触了殿下的霉头。”
后头一并跟上,附和着嘲弄两声,“他自找麻烦,我们也当给殿下分分忧。”
卫衔雪试着挣扎绳子的时候听到了纷至沓来的马蹄声,马蹄践踏草场,听声有些气势汹汹,似乎是有好几个人,他蒙着眼睛听声,竟然还听出几分战场杀意的汹涌。
一些不好的回忆瞬间碰了下卫衔雪的心口,他支腿站起的动作都停顿了下。
骑马几人直接冲卫衔雪围了过去,前头那人见他从地上站起来,不悦地把马鞭一挥,眼见人就在跟前,也没停下的意思,仿佛是要直直冲卫衔雪撞过去。
“你就是那个燕国质子?”伴随一声质问,那人策马几乎毫厘,擦着卫衔雪的身旁跃了过去。
擦身的劲风像扇了卫衔雪一个巴掌,他眼前看不清,一个趔趄又摔了下去。
周围的嬉笑立刻如同惊雷,追随的马蹄声跟着前面那人的脚步,愈发近地把卫衔雪围了个圈,像把他来回碾过踩了一地。
卫衔雪背后的手紧紧攥了把草,他呼吸都重了几分,心底升起的一丝恐惧压抑不下,但他生扯着那草折断,又撑起只腿站起来。
卫衔雪咬了下牙,他尽量抬了声,“国子监四五月休场,诸位何必因为我坏了规矩。”
他这话一出,周围嬉笑怒骂的声音竟然停了一下。
可那停顿只有片刻,其中一人似乎发了什么号令,围着打转的马蹄声立刻从四面散了开来,接着又并无规律地在四周奔腾。
调笑的声音还是不断传进耳朵,卫衔雪直起另一只腿,在未知里缓缓呼了口气,“我自来京城谨慎度日,与诸位并无仇怨……”
不想他方才站起,一个重物跟着就狠狠地往卫衔雪膝盖上锤了过去,一个马球从他膝盖上弹开,又往地上滚了好几下。
那群闲散少爷锤着马球散开,竟把卫衔雪当了靶子。
卫衔雪疼得半边的腿尖锐地麻了半晌,一边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可他还是把方才的话说了下去,“林少爷何必要跟我过不去。”
周围的嬉闹声这才真的停了,一道马蹄声缓缓走到卫衔雪跟前,那林少爷正是打头那人,他拿马球杆勾下卫衔雪眼前的黑布,居高临下地在上面问:“你怎么知道是本少爷?”
忽然被明光照进去,卫衔雪眼睛被刺得生疼,可他微微颔起首,没眨一下眼。
他记住了面前这张脸。
卫衔雪下半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膝盖疼得站不起来,干脆跪坐在下面,他盯着那人俯视的脸庞,竟然很轻地笑了一下,“京城寸土寸金,能选僻静之地置出草场,又无人拦阻,莫过于国子监,林大人官至国子祭酒……”
早先提到国子监的时候他们停了一下,卫衔雪大概就知道是谁了,国子祭酒林睢林大人门生遍布天下,独独一个儿子没学得其中学问三成,平日都跟在三皇子身边作威作福。
四五月国子监的草场休草,四下无人,能这时候拿到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