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都还没沾墨,几本书也都是小心爱护的模样,翻动的痕迹不算太重。
“张将军是个爱读书的。”卫衔雪语气惋惜,“若非他认得西秦的佛陀,今日也不用遭了这个大难。”
降尘在一旁等着,看着他收起书,“是,来的路上看到张随一路手不释卷,人竟然就交代在这了。”
“但他这事……殿下什么打算?”
毕竟就算到了战前,也不斩来使,如今张随死了,梁国肯定是要给燕国一个交代,这事有卫衔雪身在其中,他多少也对大局有些影响。
卫衔雪把书翻了两页,被降尘这么一问,松手间书页又合上去了,“我打算……把这事情对燕国瞒下来。”
降尘惊讶地直起腰,“瞒下来?这事情就这么算了吗?”
“我……”卫衔雪话语间有些犹豫,“你觉得我暂时能回燕国吗?”
降尘敛眉,沉默间就是有了答案。
卫衔雪把手放在书上,目光随便落在桌上挂在的笔尖处,“这事若是追究,往大了说,燕国使臣在梁国出事,算是梁国的纰漏,国家大事落在上头,两国即便轻轻落下,也没什么好处落在我的头上,但我若是……”
他说到一半,有些苦涩地笑了下,“我在梁国低下头,降尘会觉得我是通敌叛国吗?”
“殿下怎的如此说?”降尘杵了下桌,不忿地把头往前伸了,“一个张随哪比得过殿下,殿下在梁国的日子过好了比谁都重要。”
桌子些微被他挪动,卫衔雪视线中的毛笔一摆一摆,“人在屋檐下,何况是他们把我送过来的,明皇后本来就不喜欢我,趁着父皇病重,将我赶到了前线。”
卫衔雪平静地想了想无可奈何的命运,当初那个场合,哪怕他不愿意,也逃不了这场厄运,可他从前实在太乖了,他都忘了要去埋怨这不公的命运。
“张随……张随当年亲自送我来了大梁,他如今见着我,应当也觉得我命该如此,我没有理由抛开我的处境替他不忿,何况他是徐晖的人。”
“徐晖背后是谁,那我都心知肚明。”
当年开战,领兵的正是徐晖,可他一个将军,不可能没有命令就调令大军,去打一场没有准备的仗。
降尘道:“他背后是明皇后和太子。”
“是啊,他背后是我那太子兄长与不愿听我叫一句母后的皇后娘娘,他们让我置于这样的处境,死了一个他们手下的张随。”卫衔雪面无表情地眨了下眼,“我伤心才是个多愁善感的傻子。”
降尘松开手,“殿下如今能这样想,夫人泉下有知也当宽慰。”
卫衔雪淡然地摇了摇头,他母亲会宽慰吗?从前的阿鸢良善不过,如今的卫衔雪却要为了自己的处境置人命而不顾。
他接着道:“这事卖梁国一个面子,但那个杀人的老钟,他本名应该是叫……钟硚,为着杀人偿命,这个人不能留着。”
“梁国审出了人,这罪难不成还能让他活着?”降尘不解,“殿下何必自己动手?”
卫衔雪叹气道:“就当……我想卖江褚寒一个人情。”
事情了结,人死了江世子交不了差,可这事交差了反而是麻烦,不如不交,毕竟杀人的当真是个梁国人,把他交给燕国怎么都算横亘两国之间,届时卫衔雪出面将事情囫囵报给燕国,事情就跟从前一样。
“对了。”卫衔雪想起什么,“抓钟硚的时候,你答应给江褚寒做局,这样没有好处的事,你为何要答应他。”
“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他……”降尘摸了下鼻子,他尴尬地笑了笑,“江褚寒说,事情办成请我去喝酒。”
“……”卫衔雪一怔,但又停下没再问了。
他知道降尘喜欢一头扎进红尘滚滚,真假不论,他问了,倘若降尘没说实话,那就是不愿和他多说,卫衔雪也就知道不用再问,但他说了真话,喝酒这事……卫衔雪更不用过问了。
降尘站在卫衔雪床前,想起昨日的事,目光定了定,他应道:“属下领命。”
不一会儿,大夫来了,他匆忙提着药箱,几乎是给拽着,小跑上了楼。
有了大夫看伤,其他人便先从屋里出去了。
江褚寒有些捏着手,在他门口栏杆上撑了会儿,站不住似的往降尘身边擦了过去,他像是找茬:“昨日那事,你没和卫衔雪说吧?”
降尘对卫衔雪说了谎,看江褚寒没好气,他冷冷道:“世子都威胁我了,我哪里敢再告诉殿下。”
江褚寒却笑了笑,“没有就好。”
昨日降尘答应给江褚寒做局,这事一顿酒可应不下来。
为了抓人,江世子召集了燕国来的护卫,一眼就挑中了降尘,降尘还没来得及开口,江褚寒就盯着他的双眸,挑逗似地问:“你昨日去了杨柳街?”
降尘口中的话立刻被这句堵在了喉间,他生涩地问:“杨柳街在何处?”
江褚寒随意在他面前坐下,“先别着急否认。”
“昨日杨柳街发生的事卫衔雪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护卫出去搜查,在杨柳街发现了一具弃尸,一经查验,那人应当与西秦有些关系。”
降尘目光错开,“世子认错了吧,我可是燕国人,西秦人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褚寒“嗯?”了声,“本世子说他是西秦人吗?”
他方才只是说有些关系……降尘被他套进去,口中一顿,“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世子思来想去,这事情的变故出在何处,其实在于卫衔雪与燕国使臣换了屋子,如今使臣死于机关,同西秦刺客沾不上边,那刺客去哪儿了?
按着他梦里的预测,那刺客若去了从前那屋子,如今他找上的应该是卫衔雪,如此这事情就说得通了,卫衔雪那日受了伤,屋里还乱了几分,他模棱两可地和他打了半天的太极,想掩盖的大概就是这件事。
刺客刺杀未果,反而被杀了,尸体也给丢了出去,丢的地方正是杨柳街,这样一来抛尸那事也有了结论。
卫衔雪没那个力气杀人,动手的应当是降尘。
江褚寒挑了下眉,“你手里那把刀与我大梁有所不同,倘若比照伤口,要查起来轻而易举。”
降尘捏了捏刀把,他站在那儿有些像是石化,“你想干什么?”
江褚寒饶有兴致地站起来,“不想干什么。”
“卫衔雪你也见到了,应当也猜得到他身在他国,过的日子有些艰难,你对他忠心耿耿,应该很是为他着想,这事若是查起来,罪过自然归咎不到你身上,我要为难的肯定是卫衔雪。”
“你……”降尘看着他走过来,他咬牙道:“你卑鄙。”
“他这是落了把柄在我手上,所以……”江世子轻轻笑了,“你想为他求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