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头颅像是被人随手割掉,又随意地丢弃在那里的,日积月累,渐渐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密室内虽湿凉,却并不像上面的冰柜,可以很好地保存尸体不腐,所以那些头颅大部分已经腐烂得看不清面容,而新近割下来的还算新鲜的头颅,沾满了黑血,有男有女,全都是青少年的模样。
无数的蛆虫在头颅堆里钻来钻去,密室里弥漫着浓郁的尸体腐烂的臭味。
腐烂的头颅沁出来的尸水在尸山下积了一滩,并分出几支细流向外扩散。
尸山旁边还堆了一座衣服山,那些衣服也都带着黑血,肮脏发臭,应该是从尸体上剥下来的。
顾晚鸢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该不会就是上面冰柜中那些尸块的头颅吧?”
周灼祁指了指最上面的两个头颅,皱眉道:“像不像之前消失的那两个学生?”
光线昏暗,顾晚鸢强忍着恶心,避开尸水,走近了看一眼,又飞速地退了回来:“像诶。”
应该就是他们了,怪不得宿舍里找不到他们的尸体,原来是被剁碎了,躯体冷藏在冰柜,头颅丢弃在密室。
顾晚鸢打了个冷颤:“杀客人献祭,老板是加入了邪教嘛?”
“什么人在下面?”
一束手电筒的光从上面胡乱扫射着,听声音应该是老板。
密室快被头颅堆满了,空余的地方就这么大,二人若想躲藏,就只能藏身到那堆头颅或是旧衣里。但顾晚鸢与周灼祁对视了一眼,谁都不愿踏出那一步,太恶心了。
老板很快就发现了他们。
“是你们?”老板语气中没什么惊讶,他阴恻恻一笑,“本来还想再留你们几天,活人新鲜。是你们执意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别呀大叔!”顾晚鸢试图垂死挣扎,“这不大半夜嘛,其实我们俩在梦游呢。”她装出一副晕晕乎乎的模样,“我在哪?我是谁?我要做什么?哎呀好困……”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拉着周灼祁往楼梯上走,一边走一边嘟囔:“睡觉觉,嗯,我们要睡觉觉了。”
老板不为所动,一副“你们莫不是把我当傻子”的表情。他按下了机关,石梯上的台阶瞬间全部坍塌下来,整个石梯变成了一条旋转滑梯。
滑梯表面还挺滑,没走几步阶梯的顾晚鸢和周灼祁就滑了下来,顾晚鸢还险些踏进那滩尸水里,吓得她连跳几步,跳回阶梯旁。
老板还嫌不够,又顺着滑梯泼了一桶油下来。
顾晚鸢:“……”
这老板很有经验嘛。
“你们就烂死在这里面吧!等你们死了,我会割下你们的头颅,剁烂你们的身躯,为我们的真神献祭。”老板恶狠狠地把冰柜一推,遮住了密室洞口。
“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做贡品……”顾晚鸢可怜兮兮地看着周灼祁。
“别怕,没人动的了你。”周灼祁正弯了腰,拿着顾晚鸢那把小刀在滑梯上敲敲打打。
这滑梯很滑,极难攀爬上去。就算侥幸攀到了顶端,没有着力点,也无法推开挡在出口处的那个沉重的冰柜。
“这是什么油?”顾晚鸢觉得老板泼下来的那桶油腥得很,好奇地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下去闻。
“别碰……”周灼祁阻拦不及,生生地吞下了下半句话,转而道,“……嗯,没事。”
“怎么了?”顾晚鸢闻不出来是什么油,见周灼祁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知道他清楚,便缠着他问,“是什么油啊?”
周灼祁当然知道是什么油,这是尸油。
但他也明白顾晚鸢只是一时好奇,并不是非得问个清楚。现下她又用手去触碰了,若要跟她说实话,她心里岂不是要恶心死?
于是便随口应道:“不清楚,常温下呈液状,某种植物油吧。”
“也是。”顾晚鸢轻易地接受了这个答案,在墙上把手上的油蹭干净,又见周灼祁试图用她的短刀去翻头颅,气得她大喊一声,“干嘛呢你?!”一把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把我的宝贝刀还给我!”
顾晚鸢拽着周灼祁的衣服,把刀刃上的油擦干净了,才气鼓鼓地嘟囔:“庚跟我说你也有一把很好用的短刀,怎么不见你用,老抢我的宝贝?”
周灼祁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随身武器,免得被有心人认出来,生出事端。今晚见顾晚鸢被头发缠住,一时心急,才会拿出它来救顾晚鸢,又被庚看见。
“让我看看嘛,听说跟我的这把很像。”顾晚鸢拽着周灼祁的袖子摇着,见他皱着眉头,还以为他在担心被困在这里,便顺口宽慰道,“你别担心呀,丙和庚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自然会来找我们的。”
以庚自己的能力,通过巳世界有些难,而丙又受伤了,所以以庚的性格,现在一定在着急着找她。庚虽不聪明,但丙是个聪明的,顺着来时的轨迹找一找,应该很容易就会发现他们被困在这里了吧。
周灼祁被顾晚鸢缠得没办法,只得拿出来给她看。
顾晚鸢见周灼
', ' ')('祁平摊了手,转瞬一柄短刀就出现在他手心,眼神一动,问道:“这是从你的储物卡里拿出来的嘛?”
周灼祁点了点头,也不瞒她。
“你说你不是蜉蝣界的新人。”顾晚鸢看着他,“那你的储物卡里一定有很多好东西咯?你有多少张蜉蝣卡?”
周灼祁把短刀塞进顾晚鸢手里,顿了顿,才缓缓道:“很多,但绝大多数都没什么用。”
想来也是,蜉蝣界哪会有那么好心,回回都送给试炼者有超级棒的功能的蜉蝣卡?按照常理,高阶逃生世界产出高级蜉蝣卡的概率会高一些,可高阶逃生世界的死亡率也很高。
顾晚鸢站得累了,便靠着滑梯坐了下来,仔细地翻看着周灼祁的那把刀。
刀子是黑金刀,刀柄上刻着一条黑龙,龙眼是两颗硕大的蓝宝石。
她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刀,确实很像,形制都一样,只不过雕刻花纹与镶嵌宝石不同,而且周灼祁的这把更宽一些、长一些、重一些,不如她的小巧灵便。
挺熟悉的一把刀,就好像她从前无数次见过一样。
自从进了现在这个世界,之前在上个逃生世界和蜉蝣岛里感受到的那种如影随形的熟悉感便消失了,直到她此刻看见这把刀。
“怎么?”周灼祁在她身边坐下。
“我觉得我应该也不是蜉蝣界新手吧。”顾晚鸢把刀子还给他,托着腮闷闷地道,“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她歪着头问周灼祁,“你想得起自己的过往吗?”
周灼祁平视着前方,也不知在看什么:“想起来一半。”
“那你是不是很厉害的人啊?”顾晚鸢的眼睛亮晶晶的,“你一定是很厉害的人,说不定还很出名。哈!”她一乐,“你有没有仇家的?在蜉蝣岛上你可要小心了,可别遇见他们。唔,”她转念一想,“不过,以蜉蝣界的淘汰率,也许认识你的人都已经死光光了也说不定。”
“想什么呢。”周灼祁在她头上一揉,笑道,“我就是个普通人。”
顾晚鸢却没笑:“有时候,忽然会有那么几个瞬间,我觉得我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你的排位在我之前,你怎么可能是个普通人呢?”她仰着脑袋,看着头顶上的那只手,“……以前,总觉得以前,也有个人,喜欢这样揉我的头发。是你吗?”
周灼祁的手一顿,缓缓收了回来。
“周灼祁,我们应该早就认识吧?”顾晚鸢定定地看着周灼祁,“我们是朋友吗?你能想起来我是谁吗?”
周灼祁看着她,良久,叹了口气:“我想不起来你是谁。”
顾晚鸢眼中的光迅速消散开去。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她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又怎能指望别人来告诉她她是谁呢。
“哎,没事呀,我现在也很好的。”顾晚鸢笑了笑,强撑着给自己打气,“像庚说的,在蜉蝣界,活着就是最幸运和最幸福的事了。我早晚能想起来自己是谁。”她话锋一转,娇气地抱怨了起来,“庚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们啊,这里真的太臭了,又臭又恶心,我今天一天都不要吃饭好了……”
与顾晚鸢不同,顾晚鸢相信自己的判断,但周灼祁却从不信任任何人,更不会判断任何人有可能来救他。他之所以能不慌不忙地陪着顾晚鸢坐着聊天,只是因为他在等,他在等骷髅头来到这里。
在发现无法通过内部打开头顶的出口时,他便使用了一张有特殊召唤功能的蜉蝣卡,能够召唤当前逃生世界里他接触过的任何npc。
他召唤了那只愿意释放善意的骷髅头。
两个人在臭气熏天的尸堆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很久,终于,头顶上的冰柜被移开了。
来的却不是那只长发骷髅,而是他们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遇见的神秘木偶人。
木偶人显然没想到密室中还有活人,在看见二人的长相后,道:“原来是你们,有趣的两个人。”
它吊着细线,轻松地落了下来。而随着它落下来的,还有腥臭的血雾。那稀薄的血雾迅速在密室中浓密起来,看来已经是午时了。
顾晚鸢与周灼祁警惕地站起身。
木偶人却没有搭理他们,他弯腰捡起了几根沾着油的头发,像是对价值连城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收进口袋,而后面向顾晚鸢与周灼祁:“她在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