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狄青也是这么认为,甚至为了避嫌,他甚至会把姿态放得很低,低到卑微的程度,然而这次不一样,狄青就在短短一柱香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心理变化过程。
面对着言官的指责,狄青不卑不亢地说道:“李司言,你说得对,我可以不带禁军,但我也不敢保证可以一定御敌于西安城外,朝廷下令,我自当听从,大不了马革裹尸,为国捐躯罢了。”
“你!”李司言眼睛都睁大了。
狄青的话说得豪迈,但通篇的意思只有一个:人不够打不赢,我死了没有关系,但估计那时西夏人就得兵临汴京城下。
这已经有威胁的意思了,完全不像是狄青以往的性格。
以往的他,被文官欺负了就只能忍着。
韩琦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的心腹爱将想杀就杀,没带犹豫的。
可现在的狄青,脸上明明写着的是谦卑,但话里说的全是傲气。
“狄将军不敢担大任,那众卿家谁敢担此大任?”曹太后环视众臣。
没有人站出去,更没有人说话,除了狄青,所有人都低着头。
曹太后扭扭眉头,不得已再看向狄青,问道:“狄将军,你看何人有统兵之能?”
“堂上文官济济,个个都熟读兵书,我觉得由随意抽调一人出来,都比微臣强得多。”
什么叫杀人诛心,什么叫落井下石!
这就是……狄青看着周围的文官向自己怒视,而他看过去后,所有的文官都会偏开视线,似乎是怕狄青‘点’中他们。
顿时就有种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感,布满全身。
原来怼人这么舒服的?
原来这就是陆真人大骂朝廷众臣皆是废物时的感受?
然后他笑了,看向龙椅上的小男孩,笑着说道:“官家,该请庞太师上朝了,现在朝中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人。”
曹太后脸色顿时大变。
欧阳修看了狄青一眼,转身说道:“官家,臣附议,该请庞太师上朝了。”
曹太后银牙都要咬碎了,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朝廷中势力分布众多,利益和诉求亦是不同。
文官虽然针对武将是极为齐心,但他们也怕太后夺权。
不说武曌那等女帝,光是当年刘娥刘太后的事情,就够文官们警惕了。
他们可不想再有第二个刘太后出现。
坐在龙椅上的小男孩,左看看,右看看,再回头看看曹太后,怯怯问道:“母后,我该请庞太师上朝吗?”
曹太后艰难地露出一丝笑容:“这事还得官家自己决定才好。”
“那就请庞太师上朝吧。”小男孩露出天真的笑容:“父皇以前和我说过,遇事不明可问庞太师,遇事不决可问包龙图。”
曹太后的笑容更加勉强了。
陆森这边,并不知道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他带着庞梅儿飞出汴京城,很快就追上了杨家众人。
穆桂英等人亦像是他所说的那样,顺着汴水河岸边走的。
陆森在河边靠了艘方型大木船,将杨家三十多口人都安置到上面。
除了杨家两位寡妇之外,其它皆是仆从或者家将。
这些人不但能上马杀敌,亦能驾车操船。
大木船在他们的操作下,开得稳稳当当。
佘老太君站在船尾,一直看向汴梁的方向,脸上满是不舍。
穆桂英在旁边劝道:“老太君,别伤心了,那地方本就是伤心地,不待了更好。”
“祖宗和孩子们的灵牌都收好了?”
穆桂英点点头。
矮山上祖祠里的灵牌都被拿了回来,好好地放了几个箱子装着。
至于尸骨……杨家的男人,和出征的女人,就没有几个是能尸首回乡安葬的。
几乎都是衣冠冡。
老太君叹了口气:“等到杭州安定下来后,得派人去兴庆府那边找找文广才好,不敢说死要见尸,但至少得确认他是否还活着。”说到这里,即使是看惯了生死的老太君,变是双眼发红:“若是文广人没有了,我们杨家便绝后了。”
穆桂英神情更是失落伤感,毕竟杨文广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即使再巾帼女杰,在为人母这块,亦是和普通女子差不多的。
她很清楚,说是下落不明,其实就是人死了找不到尸体的委婉说法。
陆森在后边听了一阵子,他有点不放心这两个长辈,见她们如此伤心,便插话说道:“老太君,岳母,别太伤心了,若是真找不到文广,等我和金花第一个男娃出世,便让他姓杨。”
听到这话,两位寡妇立刻猛地转过身来,两人满脸震惊,特别是佘老太君,脸上更是惊喜:“森儿,此话当真?”
“没必要说慌话哄两位长辈开心。”陆森笑了笑:“我乃修行之人,对于血脉传承不算是很看重的。”
陆森真不计较这事,就算姓杨了,难道还不是自己孩子?况且陆森本身就是随母姓的,这事对他来说很自然。
“好好好!”佘老太君高兴得嘴都要咧开了:“森儿,杨家从此后,便以你为马首是瞻。”
佘老太君很懂人情世故,她明白,若陆森愿意过继一个和金花的孩子过来,那杨家和陆家至少在之后三代人之内,便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