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演员总有一短时间会被造物主扼住表演状态,这个是无法抗拒的,因为女人毕竟不是钢铁之躯。
当然每个女演员对待这件事的态度肯定大不相同,有的能硬抗,有的注意自身,有的无所谓。
章姑娘一开始肯定是想硬抗的,结果没扛过去,然后…然后就被骂惨了。
她又不好意思跟人说,幸亏遇上了“什么都略懂一些”的丁巍,所以还算顺利,老谋子第二天倒是给了她一天的调整休息时间,全天拍摄丁巍的戏份。
其实这部电影张一谋一开始是想通过“招娣”这个角色来反映“父亲”这个角色的,这个从电影一开始“我”这个角色回到村里的几件事就能看出来。
原版就因为饰演“父亲”这个角色的演员的表演长期被章紫怡压制,张一谋无奈精剪他的镜头,变成了大篇幅的拍摄章姑娘了,章姑娘顺理成章成了本片的主角。
尽管影片叫《我的父亲母亲》,可实际上叫《我的母亲》似乎也差不多。
张一谋对丁巍的表演状态还算满意,他认为丁巍自有一种质朴无华的气质,一身中山装,眼神干净温暖,行走间沉稳敦厚,比较契合他心目中的这个角色。
至于章紫怡,张一谋始终认为这个姑娘身上有一股倔强执拗不服输的精神,认为她始终没有打开挖掘出自己的潜力。
他对章紫怡说过两次,一次委婉一次直接,他认为只要章紫怡将她心里的那股子对名对利的热切追逐能磨掉,沉下心来认真钻研表演,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可惜的是,张一谋不知道正是这股对名利的向往才是章紫怡功成名就成为国际章的最直接的动力。就是二十年后,她身上的名利心一点都没少。
那根本不是张一谋能磨掉的!
章姑娘的天赋异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短暂休息了一天调整好状态后,基本上她都能顺着张一谋的提点给出让张一谋满意的表演。
于是拍摄渐入佳境,除了有时丁巍会听到一些关于章紫怡如何如何的风言风语。
除了感慨这帮人的无聊,丁巍对于章紫怡这姑娘的招黑体质也有了初步了解。
赤城是个小县城,柱塞更是个几乎不通外界的小地方,剧组一百多号人挤在这么个旮旯里,不说些有的没的貌似真没什么活动了。
所幸的是,拍摄两个多月的时候,基本上丁巍和章紫怡的戏份都拍完了,剩下的都是简单的小镜头,孙宏雷进组了。
丁巍原本是准备尽快拍完杀青的,听说孙宏雷要来,就多等了几天。
丁巍对一脸社会人的孙宏雷了解的也不多,但陪着媳妇儿倒是看过几次那个综艺节目,感觉这人真的很逗。
果然,孙宏雷进组后剧组一下子欢乐起来了。
他跟丁巍其实有些像,身上都有那种不急不躁的成熟心态。
这会儿的孙宏雷把这个拍戏当成兴趣爱好,不当正当职业看待。因为他不是正经表演科班出身,他是戏剧学院表演系音乐班毕业的,两年制的进修班。
目前他还处于混社会的懵懂状态,是国家歌剧舞剧院的有编制的演员,同时还在朋友开的健身俱乐部兼职教练,有时候还会参加一些地方电视台主办的舞蹈大赛等活动,生活自由经济宽裕,所以就没对演员这个行当那么上心。
他的演绎之路一直比较顺畅,原因就是他的那张很有看点的脸帮了大忙。
去年就是因为长相凶恶就进了《永不瞑目》剧组,拍了个出场戏份不多的打手配角。
然后张一谋导演可能喝多了觉得孙宏雷长得有点儿像自己,钦定了他出演《我的父亲母亲》中儿子一角。
所以说,演员还真不能一水儿的锥子脸,好看是好看,可千篇一律的,谁知道你是哪个?
张一谋不让剧组喝酒,孙宏雷这货就鼓动丁巍带上花生端个铁脸盆子在新学校的教室里偷偷生火烤花生吃,这个丁巍拿手。
孙红雷看一眼有些跃跃欲试的章紫怡,就说厨房里还有半盆羊肉。
章紫怡估计是乖乖女做惯了,一出校门就彻底放飞自我了,一咬牙就跟孙宏雷去偷了。
结果来的时候,这姑娘就跟怀孕了一样,从厚厚的棉衣里面掏出一大包鼓囊囊的羊肉,竟然还带了两包调料。
然后丁巍就问,孙红雷呢,怎么没来?
章姑娘笑的差点背过气去“他…他简直蠢得无可救药了。我说悄悄开门进去拿上就跑,他说要走窗户。然后,五六分钟了,就是不动。我问怎么不进去了,他让我到厨房里面先把灯打开,他感觉裤子被窗户上的钉子划破了…”
丁巍一愣,一下子觉得二十年后的那档综艺节目中孙宏雷号称三傻之王不是节目效果了,很可能这货就是这么奇葩,蠢萌蠢萌的。
等到丁巍把羊肉都烤上的时候,换了条裤子的孙宏雷一脸兴高采烈的跑进来炫耀“你看我还带了啥?”
丁巍跟章紫怡一看,目瞪口呆,对这个人奇葩的脑回路无语至极。
孙红雷一副给纣王献宝的得意表情从他身后拿出一把漏勺,一瓶酱油冲丁巍两人使劲眨小眼睛。
大哥,你拿酱油我能理解,毕竟你口味重,但是你拿漏勺干什么用?
这还不算完,等拿出来孙宏雷自己都蒙了“哎,我记得我拿的是一根铁签子和一瓶料酒啊?怎么变成这东西了?”
丁巍直接败退,大哥,你智商捉急不怪你,怎么眼神也不好了?
像这种逗比事情孙红雷没少做,并且他做的时候极其自然,根本看不出大智若愚,反而自己一副大愚若智的得意表情。
这货给魏敏芝的几个学生上课时,讲古诗《题临安邸》的时候,这货把“暖风熏得游人醉”中的“熏”字的拼音写成“xiong”,愣是没发现,一手指着黑板领着学生读了两遍,被魏敏芝叫停纠正后,这货当场笑出声了,最后竟然振振有词说那是给同学们做个他们经常会犯的错误示范。
丁巍彻底对这人的厚脸皮服了。
幸亏他在表演在拍摄时很少犯二,不然丁巍一定会把这货送到精神病院去,这就是个精分啊!
孙红雷在表演上还稍有稚嫩,他对张一谋要求的那个平静下的压抑理解不是很到位。
不过这人很好的记住了所有张一谋说的话,他把剧本翻来覆去的读写,逐字逐句的理解,还做了密密麻麻的心得笔记。
很好的体现出了书读百遍其意自现的道理。
晚上丁巍正跟戏份快要杀青的俞老师煲电话粥,孙红雷苦着脸就进来了,拿小眼睛看丁巍,一副委屈苦闷的表情。
丁巍正想跟俞老师说些私房话,三个多月没见了,确实挺想的。
丁巍那个气啊,这货真是个精分啊!
匆匆挂掉电话,丁巍没好气的问“又想吃烤羊肉?”
孙宏雷摇头“兄弟,你说我怎么就演出导演说的那个…那个压抑下的平静呢?”
丁巍翻个白眼,这货今天第一次挨骂,从下午到吃饭的时候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关于挨导演骂,丁巍有了经验。他在这个剧组挨过张一谋五六回骂,嗯,跟章紫怡相比算少的,章紫怡都挨了二三十次了,有一回她甚至偷偷告诉丁巍,要是哪天没挨骂,她晚上就失眠,总觉得今天忘了个什么。
当然张一谋导演相对姜闻那憨货就文雅的多了,从不用侮辱性词语,不涉及父母长辈,骂的不是那么难听,只是觉得严厉些。
姜闻就跟老财主被人偷了他新娶得媳妇一样,张嘴就是先人板板之类的,还惯用侮辱性词语,丁巍在《鬼子来了》剧组就因为这个还跟姜闻发过脾气。
看孙宏雷确实有些憋屈,丁巍示意他先坐下,把茶罐子熬上,才宽慰他几句“导演骂人也是气急了才会如此的。我跟你师妹刚来的时候哪天不挨骂?慢慢来,会好的。”
很明显孙宏雷应该是听过这样不痛不痒的宽慰了,他不上道“说点儿有用的。”
丁巍拨了一下火头,看他一眼“大哥,咱俩角色不一样啊,剧本中写的明明白白,我是你爹…”
孙宏雷急了“你再这样,信不信我揍你一顿!”
丁巍就是口头占个便宜,看孙宏雷有些急眼了,便不再撩拨与他。
想了想才道“你看啊,本子上虽然没写,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平子这个角色跟他父亲还是有些隔阂的,可能是因为对父亲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山村不理解,可能是父子二人后来发生过矛盾,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孙宏雷插话“这个你怎么知道?”
丁巍斜睨他一眼,大哥,你不是把剧本都能背下来了吗?怎么会看不出?
平子在父亲生病时没有下决心从外地不管不顾的回来,为人子哪有这样的?
要么平子工作极其重要无法请假脱身,要么就是父子俩人有隔阂,一听父亲病不是很重就松了口气,还跟父亲有些怄气。
张一谋在剧本里没说平子具体是干什么的,就提了一句平子在县城里工作。
县城距离村子能有多远?一百公里两百公里就顶天了,为什么平子不会请假去看看?
再说后来,张一谋又刻画了一个平子在村里学校给孩子们教书,然后老母亲听到孩子们的读书声急急忙忙跑出去看的一个镜头,为的什么?
不就是平子最后说的那句话哪“我有些理解了父亲对老师这份工作的坚持,也明白了母亲对父亲的那份感情…”
所以说,孙宏雷还是没有把握住平子的心路历程。
平子肯定在父亲生病之前跟父亲有过怄气,所以他才会在父亲病逝后感到羞愤、愧疚、自责、痛苦。
这才是张一谋让孙宏雷演出那种平静下的压抑,压抑下的那种悲愤状态。
两人聊了好半晌,孙宏雷满意离开。
隔天,丁巍就确认了孙宏雷的的确确是个精分患者。
这货估计挑灯夜战过,上妆后倒是精神饱满,却带着一股安静,克制自己的安静。
拍摄时,张一谋明显满意孙宏雷的状态,试拍一遍后,正式开拍一条过。
孙宏雷就感觉自己有了很大进步“丁巍,走走走,今晚再偷些羊肉烤着吃,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