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齐素梅跟着母亲来访,带给方巧菡一个消息。
“聂阁老家里办中秋宴,遍请朝中官员,也包括廖大人。你们都会去。”
因为中秋节官员们都休沐,所以是午宴。
方巧菡很吃惊:“可我们都不曾见到请帖。”
“今日廖大人散衙,就该把帖子带给你看了。”
齐素梅说着,面带忧色,“巧菡,我听说嘉勇侯府也在邀请之列,其中就有韩苓。”
齐清韵坚决站在老友一方,两家儿女也交好。所以,齐素梅总是暗自留意着韩家。她性子外向,父亲官位又高,与她来往的官家小姐要比方巧菡多得多。得知这个消息后,哪里坐得住,马上撺掇母亲带自己过来,以便告诉好友。
“韩家老幺儿,七姑娘韩苓。”
韩苓已经十六岁了,骄奢暴戾的性子丝毫未改,在京城贵女圈子里是恶名远扬,大家背地里都管她叫“跋扈恶女”。
起因当然是四年前她在佟府对方巧菡做的恶毒事儿。
那天被她当了梯子踩的佟雅萍大怒之下,不但和韩苓决裂了,还逢人就说这事。
佟雅萍的听众也都是些门第相当、年龄相仿的小姑娘,一个个听得眼神发直。
“我的天呐,一大盆水,那么沉,她为了暗害人家,居然能端起来?”
“啧啧,最毒妇人心,‘毒火’攻心力大无穷,叫她扛大石都成。”
“果真是个泼妇,泼冷水的泼,名副其实。”
“哈哈哈哈。”
等佟雅蘅觉得不妙制止妹妹时,这件事已在这些小贵女的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了。也就是说,她们的母亲也知道了。
于是,那些有少年公子的人家,都打消了娶韩家七姑娘为媳的念头。开玩笑,娶妻当娶贤,都是高门大户,何必找个搅家星!
老百姓习惯把最小的女孩儿叫做“老姑娘”。照这样下去,韩苓怕是要变成一名实打实的老姑娘了。
无人问津的韩苓得知原委,暴跳如雷,不但丝毫不反省,还因此更加憎恨那个“贱丫头”了。
最近,韩苓忽然得知,原来廖峥宪收养的女儿,就是被她捉弄过的方巧菡。
“……那天在聂府,她们说起这事,刚好我在。”齐素梅说,她与聂嫣璃等人交情还不错。
“韩苓对我一般,总爱理不理的。可对聂家几位小姐,特别是聂阁老的小女儿聂嫣璃,就格外讨好,大概因为人家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吧,啧。”
秋日丰收季,方巧菡的小院里种的多是花果树,如柿子、银杏、桂花等,柿子银杏都挂果了,桂花却开得正旺,满院都是清甜的芬芳。两个女孩坐在石桌前聊天,方巧菡盯着星星点点的淡黄色桂花沉思。
两位哥哥眼看就挂桂榜了,廖晏鸿的亲事还与之密切关联。
聂阁老的面子不可拂,父亲必会带全家去的。这种场合无可避免,她已做好思想准备。最重要的,千万不能单独和韩澈在一起。
是中秋宴,又在聂阁老家,这么重要的场合,韩家父子都会出席。而不管是在官场上偃旗息鼓的韩锐,还是着意与廖家修补关系的韩澈,一定都不希望韩苓做什么蠢事。
何况,韩苓的母亲、嫂嫂和姐姐们,也会管住她。
“巧菡,”齐素梅见方巧菡默然,还当她害怕,感叹道,“唉,要是给你买个面具戴就好了,把你打扮成另一个人。”
“哪儿有那种东西。”方巧菡笑了,“况且那也没用。素梅,谢谢你,我会小心。”
“我到时候一直陪着你,绝不让你落单!”齐素梅挺起了胸膛。
“谢谢!你别这么悲壮……这样好了,如果可以的话,咱们都跟着聂嫣璃她们,东道主在一旁,韩姑娘总得收敛些。”
“哈哈,对。”
……
齐素梅走后,方巧菡思来想去,写了张纸条,叫小柔送去大狗开的那家田记生药铺。秦正轩说过,要是有事找他,可以通过这种办法。
小柔回来后说,信送到了。方巧菡便又收拾了几样针线,等着秦正轩晚上来的时候一起送给他。
她给他做好了袜子,却又被他缠着索要荷包、腰带、扇坠什么的,还不许她做得太快,说是来一次取一样。其实,都不过是他找借口多翻几次她的院墙而已。
晚上,秦正轩没有露面。不过,傍晚的时候小鹊和几个丫头出门买甜水,一个小乞丐挨过来,趁机塞给小鹊一样东西。
那也是一张纸条,上头只有线条粗犷的两个大字:无妨。
......
中秋这天,方巧菡和备下厚礼的家人一起来到聂府。
男女宾是分开的,廖氏姑侄被引去女客聚集的花厅,在那里,方巧菡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前世的闺中朋友都已嫁为人妇,有些还带了年幼的儿女,或乖巧地牵着母亲的手,或好奇地东张西望。
一阵酸楚袭上心头,方巧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她没有死,那个孩子,也该这么大了。
“哟,这就是廖家姑太太和小姐了,稀客稀客。”
聂夫人和大儿媳热情地寒暄,姑侄俩连忙行礼,“给太太请安,大少奶奶安。”
聂夫人鬓发已灰白,织锦抹额上绣着的金线牡丹闪闪发光。聂家大儿媳三十多岁,身材微胖,笑容可掬。两位女东道都气度雍容,说话十分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