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说……”
佟雅蘅拉住了方巧菡的手,“嫁衣也绣得差不多了。余下的,我自己能对付。我这就放你回家。”
“但,但是契纸上写着一个月……”
佟雅蘅打开柜子,取出那份方夫人按了手印的纸,给方巧菡看过,然后撕得粉碎。
“你放心。”她把碎纸丢进纸篓,“你自己那份,回去也销毁了吧。你在这里的活儿已经做完了。”
春晓很快就回来,说小侯爷已走了。佟雅蘅把自己的决定说了,又指着已收拾好的一包银子:“这是给巧菡的工钱,等下你拿好。你现在喊人套车,找两个妈妈陪着,我们从东北角门出去,送巧菡回她哥哥那里。”
“是。”
春晓又下去了。方巧菡走到佟雅蘅面前,慢慢地跪了下去,“多谢四姑娘。”
这,算是对雇主的临别礼了。
心里多少明白佟雅蘅为何阻止自己见韩澈,以及现在提前中止。
雅蘅,你真这么爱他?
想要摇头,想要叹息。
雅蘅,身为韩家妇,不见得是幸事……唉,只愿你平安一生。
“巧菡,你不用谢我。”
佟雅蘅把方巧菡扶了起来。她觉得有点心虚。她并没有她希望的那样宽厚;她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心中有所爱、亦有所期盼的,自私的女人。
提前打发了方巧菡,因为……
她实在不想让韩澈看见一个能叫他想起廖绮璇的人。属于他从前的感情,就永远地成为过去吧。
……
秦正轩遇见了一件为难的事。
早前,接到被佟雅蘅送来的方巧菡,他便火速将人送回家,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继续之前的生意。这家酒楼欠他不少银子,现在一时周转不过来,近期他主要忙的都是说服老板以债作股。也曾交代过方巧菡,倘若提前出来,可到这里找他,不想还真碰到了这样的情况。
佟雅蘅戴着幕离对他连声道歉。谁知,在他把巧菡送回家后,刚回到酒楼,韩澈便也出现了。目的相同,也是道歉。
韩澈把上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秦正轩,说得比佟雅蘅还要详细。
“……师弟,是大哥不好,害得巧菡受委屈。”韩澈态度极其诚恳,“父亲得知后大怒,已罚她去祠堂思过。是该好好教训她,让她认真反省。不然,再这样下去,我看她要嫁不出去了。”
“知道了。回去我告诉巧菡。”
秦正轩见到方巧菡的时候,她已开始发烧,小脸都是烫的。已快到十月了,一天凉过一天,从头到脚都浇透冷水,小孩子当然吃不消。他又心疼又懊丧,恨自己不能保护她,对韩苓也是气怒的。韩澈这样说,确实让他心里好受了些。
韩澈的双眼微微发红,他聪明地没有问。说到底,还不是昨天那事。想来,韩澈对于昨天韩苓当众羞辱廖峥宪,还是愧悔难当的。
孩子的行为体现着大人的想法。韩家长辈的态度,可见一斑。
韩澈留下一堆补品,非要让他带给方巧菡。秦正轩也就不客气地收了。
一直把韩澈送到楼下,候他上马离开,这才转身。谁知就在这时,眼前冒出个彪形大汉。
于鹰。
于鹰是秦正轩十二岁上结交的好大哥,多亏于鹰助力,他成功地报了家仇。那时,于鹰不过是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后来,于鹰在秦正轩的劝说下金盆洗手,开了猎鹰镖局,利用此前积攒起来的江湖人脉,居然也做得顺风顺水,更是把年少多智的秦正轩奉为军师。
看到于鹰的表情,秦正轩就知道,这位哥哥又遇到难题了。他把对方带进了酒楼的包厢。
这一次,于鹰接了一趟极其棘手的镖。
“红货是一个......活人?”
“就是当前被朝廷多方捉拿的那帮......强盗,他们的老大。”于鹰叼着玉石烟嘴,低声道,“这是我让兄弟们打听之后查到的。主顾嘴紧得很。”
秦正轩马上摇头:“大哥,这买卖接不得。你要问我的意见,只是这一句。”
那天韩澈借他的马车安置的重伤犯人,还只是这伙强盗中的小喽啰。这些天也就韩澈抓了两个,其余人要么下落不明,要么就是死了。但随后,皇后的家族再次遭劫。皇帝震怒之下,设了万两黄金的重赏,全国通缉强盗头子。原来他就在京城,想要靠这种办法逃出去。
于鹰吧嗒吧嗒抽旱烟,秦正轩见他犹豫,又道:“大哥,这个人很危险。不光是朝廷那里,我看有点能耐的帮.派都盯着他,那是一万两金子啊。你算算,倘若接了这单生意,一路上得多少人追杀!”
“我也知道,不光那帮吃皇粮的鹰犬,必少不了剪镖的。可是那位主顾......他提到一个人,早年没下山时,我欠那人一个大恩。现在他把这笔账拎了出来,意思要我还。唉,不好拒绝哪。”
“那你答应了吗?”
“这不是来跟你商量么。”
秦正轩转动着茶杯,里面的茶水已冷。
吃走镖这碗饭,其实少不了和江湖各路势力打交道,游走在黑白交会的边缘。那些江湖规则,就不能不遵守。比如,恩义重于山。若被扣上不顾念恩情的帽子,对已闯出名声的猎鹰镖局来说是致命的。
秦正轩换了只茶杯,捏一撮茶叶进去,重新倒入开水,默不作声地看着碧翠叶片在其中缓慢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