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下响起来杂七杂八的吼叫声,黄启卫不为所动,只是礼貌地笑了笑。他继续说道:“我能为易盟主报仇,少不了大家的支持与信任。所以,不该把功劳算在我一人身上,这是大家共同努力
的结果。对于死去的那数百名勇士,我深感愧疚,他们把性命托付于我,我却没能保其周全,实在愧为盟主。在此,他们的亲人朋友,请接受我的道歉,对不起。”
“有付出才有收获,你没有错!”
“大家都是心甘情愿,你何罪之有?!”
“我儿为武林牺牲,那是他的骄傲!是您给了他机会成就自我!”
黄启卫:“诸位,谢谢了!”顿了顿,他又说道:“其实今日我有所成就,还少不了一位朋友的暗中帮忙,平日他名声极坏,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为了自己的声誉,我曾考虑是否要将与他的关系公诸于世,说来这实在有些讽刺,我怎可这般对待自己的战友?所以,我今天决定告知众位,希望他能与我共享荣誉与辉煌。没错,这人便是星云派掌门——项麟项掌门!”
“什么?!”舞台下忽然骚乱起来,人们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似是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故反复确认。
我们也是惊讶地看着黄启卫,难道他当真会履行自己的诺言,助项麟洗白身份,并与他共同担任盟主,执掌江湖事务,二人平起平坐?不,这根本不可能!黄启卫这般阴险歹毒,项麟怎可能从他那里分到半杯羹?这绝对是个圈套,自始至终,他都在利用项麟,只是……如今项麟早没了利用价值,他还提他做什么?
黄启卫镇定道:“大家稍安勿躁,请听我慢慢说。众所周知,星云派乃仅次于罗刹教的第二邪教,他们坏事做尽,扰得民不聊生,大家对此深恶痛绝。我同样对他们也是恨之入骨。前些日子项掌门找到我,竟说想要痛改前非,一心向善,我自然是不相信他的,可最后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切,关于罗刹教的很多情报都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搜集而来。所以,我认为,我们不该因为他的过去而否定他,人会变,他也不例外,我们应该以宽容的心去对待所有曾经犯过错的人。”
台上一位长老道:“话是没错,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当年易盟主不也给魔头萧雨辰一个机会吗?可结果如何?他惨死在罗刹教的屠杀之中!”
黄启卫:“当年萧雨辰不过是口头保证,并无切实行动。此次则不同,项麟是在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意愿,且其中艰难我看在眼里,他却并未退缩,可见他是真心改之。”
☆、129现身
几位长老一时不知如何定夺,面面相觑半晌,不约而同把目光移向洪一品,似想从这位高人口中听取些意见。然而,洪一品不愧为隐居多年之人,他径自一人闭目养神,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完全不关心这些江湖琐事。良久,方有一名老者问道:“那依黄庄主之言,你打算如何?”
黄启卫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但转瞬即逝,他愁容满面,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不瞒各位,在讨伐罗刹教一役中他也有参与,只是至今生死未卜。在最后的搜索中,我既没有找到他的尸首,也未寻得他的踪迹,恐怕是凶多吉少。因此,我想借助大家的力量,帮我找到他,他不该从此销声匿迹,我们应该赋予他最高的荣誉,这是他应得的。”
“哼,原来他打的是如此算盘。”易雄天忽然冷冷道:“当真是老谋深算啊。”
我们不明所以,柳惠生问道:“易伯伯,此话怎讲?”
易雄天道:“他带领众人屠杀罗刹教时我也在场,同行之人中并没有项麟。你知道吗?那数百名勇士并非死于乱战,而是在他们取得成功后被黄启卫的手下杀死的!我一直猜不透他为何要这么做,后来,我想明白。在去祁连山的路上,就有很多人和他产生冲突,严重时差点致使团队解体,为使众人齐心,他干脆杀了在场的所有人,一来是避免他们出去说闲话,影响自己的威望;二来还可制造出惨烈的假象,博取人们的同情;三来是让自己独享成果,无需与其他人分享。黄启卫篡夺盟主之位,一路走来,必然会留下很多把柄,除了信任之人,他定不会多留一个不相干的人。项麟可以说是全程参与了他的计划,且项麟本身也不是省油的灯,倘若有一日项麟把他所做的种种都捅了出去,那么他之前的处心积虑也就白费了。黄启卫绝对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要自己掌控局势,所以,为了自身的安全,他必须找出项麟。他号召武林各界人士寻找项麟,不是为了嘉奖,而是为了灭口。”
“什么……”闻言,我们震惊地看着易雄天,半晌说不出句话来。
易雄天扫了我们一眼,继续道:“不过幸好,项麒提前把项麟抓回去了,否则再让那莽汉四处游荡,恐怕十条命都不够他用。”
柳惠生面露惊惧,他微微摇头,小声道:“真是太可怕了。现在他当着众人的面,情真意切邀请项麟与自己共享喜果,而这,不过是个诱饵,目的是诱使项麟上钩,既然找不到他,那就让他来找自己。”
柳遗风接过话茬,道:“恩,没错。他料定项麟是个贪婪愚蠢之人,开出如此条件,对方不可能会不心动。”
我不得不佩服,黄启卫这番话当真是一箭三雕啊,既笼络了人心,又寻得了帮手,还为项麟设下了陷阱。说句实话,易雄天的谋略确实比不上黄启卫。
说话间,舞台上的继任大典已进行到了最重要的环节——授予武林盟主令牌。大家对黄启卫方才的提议已经无异议,现在正迫不及待地看着司仪将这重要信物交到黄启卫手中。
见状,柳遗风一步跨到白幻寅身边,小声道:“怎么办?若他拿到了令牌,那么他将成为名正言顺的新一任盟主,到时我们所处的局势会更加不利!”
白幻寅:“项麒还未回来,再等等。”
司仪把令牌举向天空,顿了三秒,又向众人展示了一圈,方才缓步走到黄启卫面前。后者半跪在地,低垂脑袋,双手举至额前,恭敬地等候令牌授予。
司仪站至黄启卫正前方,双手平举令牌,他朗声道:“黄启卫,现授予你盟主令牌,恭喜你成为第二十五任武林盟主,望你今后刚正不阿,引领武林走向辉煌。”
黄启卫:“黄某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言毕,司仪缓缓将令牌交给黄启卫。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大家不禁屏息而望,谁也不敢打扰这庄严的一幕。
柳遗风焦急地看着白幻寅,“不行!不能再等了,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白幻寅:“必输。”
柳遗风不再理会白幻寅,他看了一眼易雄天,对方似还在忍耐。他重重地“哎”了一声,鼓足一口气,大声喊道:“不行!他不配为武林盟主!”
司仪的双手一顿,捏紧了令牌,他转过身,声音嘹亮:“何出此言?不知是哪位好汉对此有异议?还请出面说个明白。”
登时,人群炸开了锅,大家议论纷纷东张西望,似是在寻找是谁口出狂言。场面一时陷入混乱,无人再关注舞台上的黄启卫是何神色,他们只关心这场闹剧将如何发展。
我不禁吓了一跳,连忙拉住柳遗风,小声道:“你疯了?!现在我们无凭无据,且侨硕嗍浦冢颐歉竞廖奘に惆。。∧惚鹪俪宥耍
谁知柳遗风根本不理我,他用力甩开我的手,抬头挺胸地站了出去,丝毫不畏惧,他大声道:“是我!柳遗风!”
“哇,柳少侠!”
“我还以为他已经归隐,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
舞台下是不断的窃窃私语。
司仪微微一愣,笑道:“原来是柳大侠,失敬失敬。不过方才你所说之话是何意思?若是故意捣乱,这罪可不小啊。”
柳遗风不卑不亢,他高举右手,竖起两根手指,高声道:“他不配为武林盟主的原因有二!一是他利欲熏心,为夺盟主之位不择手段,明耀派并非葬于罗刹教之手,而是黄启卫这奸贼陷害的,真正让明耀派覆灭的人是黄启卫!而随同他一起讨伐罗刹教的那百名勇士也是被他的亲信所杀害,根本不是战死,是单方面的屠杀!第二,易雄天易盟主并没有死,他侥幸从黄启卫的奸计中逃脱,忍辱负重活到今天,目的就是为了拆穿他的真面目!试问,前一任盟主任期未满,也无让贤之意,何来推举新的武林盟主一说?!”
话一出,现场的气氛登时炸了起来,一排排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柳遗风身上,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唾骂声,有质疑声,还有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反正遇事没人会嫌小,所有人都巴不得把事情闹大,闹热烈了,最好还能挖点猛料以调剂这平淡无味的生活,反正事不关己。
一名络腮胡大汉首先站了出来,他身材魁梧,每走一步周围都要抖三抖,他中气十足道:“柳大侠,久仰大名了!原本我还以为你是聪慧明理之人,想不到是我看走了眼,你不过是个平庸之辈,且修养实在太差。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诬陷黄庄主?他的义行善举我们大伙儿可是看在眼里的,容不得你这般污蔑!”
“对!对!黄庄主宅心仁厚,怎会做那些事?!”
“有本事你就拿出证据来啊!”
“对!拿出证据来!”
柳遗风:“证据我有!大家看,这是谁?”说罢,柳遗风侧开身子,把易雄天让了出来,又继续说道:“相信大家都认识他,他就是真正的盟主易雄天!他根本没有死,一切都是黄启卫编造出来的!”
“什么?!”大汉惊道。
“真的是他!真的是易盟主!”有几个人凑了过来,围着易雄天来来回回看了几圈,甚至还有人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他的身体,而后惊喜地叫道:“是人!是人!不是鬼!易盟主真的没死!他回来了!”
“参见易盟主!”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白净青年立刻跪在易雄天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易盟主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果然吉人自有天相啊!”
见有一人跪拜行礼,周围的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们踌躇地左右张望,看了看易雄天,又看了看黄启卫。最后干脆赔着笑脸,默默地为易雄天让开了一条道,但他们脚却没闲着,仍跃跃欲试地尽量挤在前面。
台上,黄启卫的表情变了又变。司仪转过身,脸上满是尴尬,他向几位长老请示道:“各位长老,这仪式……是否要继续?”
这时,一名长须老道站起了身,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有条不紊道:“根据江湖规矩,每届盟主任期三年,期间若无特殊情况,不允许擅自更换盟主,且武林盟主由武林大会产生,不承认推举而成的盟主。既然易盟主平安无事回来了,按理说,他将继续担任武林盟主,那么也就不存在新任盟主一事,这继任大典自然没必要再举行了。”
黄启卫的脸登时垮了下来,一双眼睛阴森森地看着易雄天。司仪把手上的令牌收了起来,他也没看黄启卫,直接道:“恭喜易盟主大难不死,您能回来,是天下人的福气,这盟主令牌,还请您收好。”
易雄天并未上台拿取令牌,他仍站在原地,面容严肃目不斜视,颇有几分傲视群雄之感,曾经的威严大气瞬间又回来了。他提声道:“老夫来此地的目的并非是为了重任盟主,武林中大有人才,不缺老夫一人,只是老夫无法容忍将武林交给黄启卫这个人渣!”
周围又是一阵喧哗。
台上一名老者道:“方才我就想问了,柳遗风所说之事是否属实?易盟主你为何这几月音讯全无?即便所有人当你已死,为你送葬你也能无动于衷?”
易雄天道:“金帮主,实不相瞒,就在几月前,黄启卫命人伪装成冷宁教主把老夫骗至红叶山,并趁老夫不备下了杀手,若不是遗风拼死保护,老夫当真要去见阎罗王了。他把我打至重伤,之后又穷追不舍,这几月老夫是东躲西藏趁机养伤,不到迫不得已实在不敢露面。所以这段时间你们所见的易雄天并非是我本人,而是有人假扮而成,就连火灾里烧死的,也并非是老夫。至于黄启卫屠杀明耀派一事乃他亲口承认,他杀害追随他一同讨伐罗刹教的那百名勇士一事乃老夫亲眼所见。为夺取武林盟主之位,他处心积虑,栽赃陷害,近年来各村发生的血案并非是罗刹教所为,而是黄启卫安排的,目的是协助星云派彻底铲除罗刹教这颗绊脚石,他和项麟早已暗中勾结,他并非善类!所以老夫恳请各位擦亮双眼,不要被他的骗局所蒙蔽,还无辜死去的人们一个公道,严惩黄启卫!”
☆、130绝招
“这……”台上老者震惊地看着黄启卫,半晌说不出话来,台下的观众更是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黄启卫,甚至有人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易掌门死时,他悲痛欲绝,我们看着都心疼。难道……是在演戏?”
大家叽叽喳喳讨论了很久,但却没有人出来说句话,因为谁也不敢说,要是信错了人,说错了话,那以后还如何在这江湖上混?反倒是洪一品悠悠地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慢条斯理地说道:“黄庄主,你没有要反驳的话吗?这罪要是坐实了,你可性命不保啊。”
闻言,大家都点点头,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黄启卫,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黄启卫迎上众人的目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肆意,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良久,笑声渐息,他猛地睁大眼睛猛地瞪着易雄天,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和一股无法名状的悲伤,他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叫道:“好你个杨明!我究竟与你有何仇恨,竟一次次害我让我陷于不利境地!好啊,现在又故计重施啊,上次你得逞了,今次就算我与你同归于尽我也不会让你如愿!”
咦?我突然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杨明?他不是还好好地坐在舞台边上吗?黄启卫是不是走投无路开始装疯卖傻了?
一名老者连忙起身扶助身形摇晃的黄启卫,他轻声说道:“黄庄主,莫要着急,慢慢说,慢慢说。”
黄启卫竭力控制住自己早已失控的情绪,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佝偻着脊背,通过借力才勉强站稳,其样子显得极为无助悲惨。他喘息了很长时间,才指着易雄天,恨得牙痒痒道:“大家,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根本不是易盟主,他是‘千面郎’杨明!”
台下登时一片哗然。
黄启卫满脸愤怒,他继续道:“你们知道讨伐罗刹教时那百名战士是怎么死的吗?就是因为他伪装成易盟主出来妖言惑众所致!他一出现,大多数人都相信了易盟主还没死,就纷纷追随他,人心因此也散了,然后罗刹教的人趁此反抗,最终杀了我们的勇士!至于这假冒的易盟主,则蛊惑大家自相残杀,造成严重伤亡,若不是他,我们不会死去那么多兄弟!希望大家不要再相信他的话,易盟主真的已经死了!不要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贱人!”我忍不住骂道:“黄启卫你歪曲事实,不得好死!”
本来大家还有些犹豫,听我这么一说,马上变了脸色。而这话,也正中了黄启卫下怀,他的脸上拂过一丝阴险的笑意,他指着我道:“大家,那人是谁你们应该知道吧?大魔头的男宠萧雨辰。试问我们一身正气大义凛然的易盟主怎会和这帮三教九流厮混在一起?还有那位,若我没记错,应该是冷宁教主吧?你真要谢谢这位易盟主上次让你捡回一命。”
登时,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现在局势全部倒向了黄启卫那边!
“骗子!”人群中忽有一人大声叫道:“骗子!去死吧!”这时,所有的人也跟着叫喊了起来:
“骗子!杀了你们!为死去的同胞报仇!杀了你们!”他们一脸杀意,双眼布满红血丝,一步步向我们靠近。
见状,我们忙摆好防御架势。柳遗风急道:“他真的是易雄天易盟主!你们不要相信黄启卫的话!”
黄启卫现在轻松了不少,他淡淡道:“如何证明?”
“对!如何证明?!”
柳惠生大步上前,拉起柳遗风,大声道:“我们是易伯伯故友的孩子,我们能证明易伯伯所说属实!他是真的易雄天!”
黄启卫呵呵一笑,无关痛痒地来了一句,“你俩早已堕落,上次大会你们包庇萧雨辰难道忘了吗?你们早已和他们是一伙的,说什么也没用。”
“哎!真是武林的耻辱!”台上一名老者愤恨道,“快把他们都抓起来!别又跑了!”言毕,一群人凶神恶煞地朝我们扑来,围观的群众自觉让出一条道来,他们个个激动不已,满口脏话,简直恨不得立刻将我们就地正法。
柳遗风一个健步挡在柳惠生身前,他拔出宝剑,目光犀利地扫过四周,低声道:“站住!再敢靠近一步就休怪我无情了。”
“威胁我们?没用!我们誓死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黄启卫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他悠悠笑道:“怎么?怕了?狐狸尾巴露出来就装强盗了?上次是你们运气好,让你们跑了,可是你们不可能会一直走运。”
眼见包围圈越来越小,最近的一人离我不过一尺,我焦急地左右看了看,问白幻寅道:“怎么办?和他们拼了?”
易雄天连忙制止:“不可!会伤及无辜!”
我:“那我们就这样等死?!”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悲鸣,我回头看去,血花四溅,一只手臂在空中划下一道弧线,飞了出去,眼下有一人捂着血流不止的右肩,在地上来回打滚,惨叫连连。我下意识退了一步,震惊地抬头看向白幻寅,“真的动手?”
白幻寅的剑还未出鞘,我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用何方法砍去了对方的右臂。不过,我确定是他所为,因为我清楚地看见每个人的动作,除了处于我视野盲区的白幻寅。他对此似乎也不否认,只是冷冷道:“他们是自寻死路,并非无辜。”
周围的人均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看地上打滚的那人,微微一怔,后面目越发狰狞,二话不说提刀就向我们砍来!柳遗风一惊,忙把柳惠生护在怀里,单手携剑,勉力抵过一招,然下一把大刀又落了下来!他迅速拉着柳惠生躲开,可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安全的地方,只能四处躲避退让。那群人似是因为顾忌,围攻时并未对易雄天出手,对阵白幻寅之人也均是试探性地出几招,畏畏缩缩不敢有大动作。
我侧身躲过鞭子,灵机一动,大声朝柳遗风喊道:“躲去白幻寅和易掌门后面!他们不敢动手!”柳遗风闻言,立刻跳出战圈,拉着柳惠生躲了过来。果然,易雄天巍然的身躯挡在前面,令很多人止了步,他们站在不远处,半晌没有动静。
得以获得一个间隙,白幻寅面无表情道:“给你们一个机会,怕就赶快走,待会儿若等我出手,那将不会是双方的搏斗,而是我单方面的杀戮,且我不会手下留情。”
“不过一个小小魔教教主,竟敢口出狂言,今日我就让你看看大爷我的厉害!”一名壮汉率先提刀朝白幻寅砍来,他的脸上满是嚣张狂妄的笑容,然只是一瞬间,一道黑影划过,他的表情登时凝固了起来,旋即整个身子重重地倒在地上,颈间汩汩淌出鲜血,他浑身抽搐了一会儿,便再无知觉,死不瞑目。
“怎,怎么回事?”
“他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上……上吗?”
……
这群人的气势顿时少了大半,他们用刀指着白幻寅,踌躇不前,脸上满是惊惧,双腿微微发抖又强装无事。甚至有人对白幻寅大喊道:“别,别过来。”
易雄天见状,忙高声说道:“这就是你们所谓宅心仁厚的黄庄主吗?武林同僚有难,非但不帮,还把他们往火坑里推,让他们为你拼命,当真是懂得用权啊!试问,冷宁是天下的敌人,为何就只有这帮小兵动手,而堂堂的盟主竟躲在后面大气不敢出一声?!他分明是别有私心,只想坐收渔翁之利!”
话一出,一些人迟疑地放下刀剑,他们望着黄启卫,开始小声讨论起来。可另有一部分人反倒高声维护起黄启卫来,他们道:“黄庄主贵为盟主,这些小事岂需他亲自动手?那要我们还有何用?!哼,想凭几句话让我们停手,别做梦了!”
方才犹豫的一批人看了看易雄天,又看了看黄启卫,最终默默退出了人群。无数人朝他们投去鄙夷的目光,他们略有惭愧地微微垂首,但却没有丝毫要战的意思。至于那些只是图个热闹的围观百姓,此时更是躲去了数十米外,他们个个伸长了脖子看,但又惶惶不安生怕自己被误伤,不停在寻找视野好的藏身之处。
白幻寅淡淡的扫了一眼眼前这群乌合之众,说道:“不识时务,早晚得死。既然你们如此选择,我也只好成全你们。”
“住手!”黄启卫忽然高声说道:“杨明,你方才说那些话无非是想诱我出手,既然这样,就让我亲手了结了你的性命,好让你死个明白!还有,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你们不要插手!”说罢,黄启卫纵身一跃跳下舞台,气定神闲地朝这边走来。
“万万不可!”几名男子匆匆挡在黄启卫身前,其中一人回头对黄启卫认真道:“黄庄主,倘若您因此有个三长两短,大家该怎么办?您现在肩负武林,不可轻易冒险,这等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吧!”
黄启卫微微眯眼,“那魔头的功夫不简单,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去了也是白白送死,不如让我好好会会他。”
“这更加不可!他们的目标就是您,您这样自投罗网,不正中他们的下怀?!他再厉害,不过是一个人,这里有我们上千兄弟,大家齐心协力,不愁会拿不下一个小小罗刹教教主!”
黄启卫勾起嘴角,他望着这群眼神坚定澄澈的少年,露出赞赏的目光。他故作愁思状,迟迟不下决定。终于,少年们不再等待,他们大吼一声“您是武林的希望!”便提剑朝白幻寅冲了过去!黄启卫伸出手,却也来不及制止。
白幻寅摇摇头,轻起唇齿,说了三字,“可惜了。”霎时,只见一股股黑烟从他的身体里冒了出来,黑烟于空中幻化形态,一些犹如锋利的刀刃,一些犹如鬼魅,露出空洞洞的双眼,一些似猛兽,张开血盆大口,蓄势待发……他的四周烟雾缭绕,少年们奔至近前,不自觉放慢了速度,但他们仅犹豫了不到一秒,便又加快速度硬着头皮毅然挥剑刺去!然他们还未碰到白幻寅的衣袂,整个人就已变成四分五裂的肉块散落在地,黑烟附着在肉块之上,微微蠕动,很快,把所有血液吸食一空,就只剩干扁的僵尸。
☆、131倒戈
“啊——!!妖怪!!”登时四周尖叫声起,人们捂着眼睛不自觉往后退。
“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
“鬼,鬼啊!”几人面露惊惧,额头上溢满汗珠,他们双腿发抖,神情紧张到极致,又大叫:
“鬼,鬼吃人了啊!!”于是,跌跌撞撞跑了,再也不敢回头。
在场的所有人都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一幕,胆子大的尚且还杵在原地,胆子小的早哭叫着逃跑了,至于孩子们,哭闹不已,一张张白净的脸庞哭得通红,大人们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匆匆离开。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少林的方丈一拍石桌,站了起来,“这是何等武功,邪气竟如此重!”
一直悠哉悠哉的洪一品难得没在神游,他饶有兴趣把身子探朝前,上下打量着白幻寅,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
黄启卫也是大吃一惊,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白幻寅,旋即迅速回过神来,他招了招手唤来手下,小声吩咐了些什么。那名手下面露惊色,但很快点头领命,带着一小波人离开了。
原本冲在前面的几名剑客不自觉停下脚步,他们瞥了一眼地上的尸块,不自觉的嘴角抽搐。一名领头人啧啧道:“果真是一魔头,就连所学之术,也是邪气横生!不知他身边环绕的那一团黑雾是什么东西。”
另外一名剑客插嘴道:“那东西似乎可以自由变形,且攻击力极强,一时间还看不出弱点。”
舞台边,黄启卫提高音量,说道:“各位!请镇定!莫要被对方乱了阵脚,否则我们就要置于被动的境地了!冷宁教主乃一代魔头,如今大家亲眼所见,我们绝不能放任这魔头在世上作乱,今天,我们必须把他就地正法,以保天下安宁!不然,这等邪力若流散市井,我不敢想象江湖将会变成什么样,又会有多少生命惨死在他手上。我知道大家都害怕,说实话,我也怕,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本来就是人的天性。但现在,我们必须战胜恐惧,牺牲在所难免,可若以今天小的牺牲来换取今后的长治久安,我认为是值得的!在此,我恳请大家团结一致,共同抗敌,你们的付出将名垂青史,为世人永世敬仰!”
黄启卫的一席话犹如兴奋剂一般打在了大家的身上,刹时间,人们一声怒吼,高举手中的武器,大喊:“必除魔头!”
一名壮士站在最前面,他扯着嗓门高喊:“大家团结起来,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今天必须拼了!那团黑雾必然有弱点,我们不要被自己的想象吓傻,杀啊!”话音刚落,他就冲了出去,后面的人也不再含糊,拔出武器就跟着冲了上去。
眼前,一群黑压压的人群压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想躲到白幻寅的身后,因为就算我武功再高,我也打不过这么多人。谁知,白幻寅道:“离我远点,我还不能精确控制这力量,容易误伤。你们现在只能自保,尽量不要靠近有黑烟的地方。”
我一怔,眼前全是黑雾,该如何躲避这些非人类的东西?柳惠生他们与我也有同样的想法,但听白幻寅如是说后,便立刻收住脚步。柳遗风对我说:“我们几人一起行动,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我点点头,不置可否,这是现在最好的选择。我和柳遗风打头阵,易雄天和紫染垫后。或许是因为惧怕那神秘的力量,人群不自觉分散在两边,很少有人与白幻寅正面对峙。瞄准这个空隙,我和柳遗风对视一眼,同时向人员最少的地方杀了过去!
易雄天本还想阻止这场厮杀,但他看了看周围的形势,最终作罢,只道:“看来之前是老夫太理想了。”
见我们与白幻寅分开行动,所有的人都像抓到了突破口一样,纷纷朝我们围了过来,挥剑相向,毕竟孰强孰弱他们都知道。我也顾不得其他,只要一有人接近,就直刺其命门,不给对方丝毫反抗的机会。血溅了我一身,我的视野一片通红,浓重的血腥味在我的鼻翼间翻滚,我强忍不适,拼命挣扎反抗,然人群仍越聚越多,完全没有尽头,稍一侧身,下一剑就来了。紫染被围攻得苦不堪言,她本就脾气火爆,现在更是烦不胜烦,一边破口大骂他娘他爹他妈他大爷,一边重力挥刀,一击直取对方命脉。见柳惠生一直躲躲闪闪,整个一绊脚石,她又怒骂道:“柳惠生你这个怂蛋!老娘给你的那些毒针上哪儿去了?还不快用上!老娘要累死了,还要分神保护你,你就不能争气点吗?!”
柳惠生拉着柳遗风的衣摆,随对方的动作东倒西歪,踉踉跄跄。他寻声回过头,没好气道:“我就两眼一抹黑,如果把这毒针胡乱扔出去,伤到自己人怎么办?”
紫染:“你这死瞎子,还有理了?!让你扔你就扔,别废话!往柳遗风右边扔,那全是敌人!伤不到自己人!”
柳遗风忽然回过头来,分神骂了一句:“老婆娘,竟敢骂我生儿,回去要你好看!”忽地,一刀落下,柳遗风侧身,堪堪躲过。柳惠生一手拉着柳遗风,一手在腰带里摸索,半晌摸出一把银针,他稍微分辨了一下方向,就“嗖嗖嗖”把针飞了出去,适时,耳边传来一阵阵惨叫。
我瞥了一眼柳惠生的用针之法,不禁捏了一把冷汗。说实话,对于一个瞎子,且听觉不算特别灵敏的人来说,在战场上用毒简直就如走钢索一般,随时可能因为失误而丢了性命。而柳惠生在拿针时,几次都差点碰到涂有毒液的针尖,至于将毒针飞出去的动作,更是惨不忍睹,还不如小孩玩飞镖,力道极小,准性极差,能被他射中的人也真是有够愚蠢。
我下意识避开了柳惠生,若不幸被他误伤,那真是有苦说不出了。紫染似乎也是受不了柳惠生如此笨拙的模样,她一掌打飞眼前的敌人,回过头又骂:“毒针都被你浪费了!为什么你实战和训练时的差距那么大?!还有,离我远点,老娘不想被你扎死!”
柳惠生又摸出一把毒针,飞了出去,他语气颇为不善,“我瞎看不见,你长眼睛不会自己躲啊!”
紫染啐了一口,“老娘真是自找麻烦!”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我的手在不停地挥剑中变得越发麻木无力,几次想要挑开对手的血管,却都刺偏了。我心中暗道不妙,如此下去,我们必会精疲力尽最终坐以待毙。我抬眼看了看四周,除了一张张面目狰狞扭曲的大脸,再无其他东西。我一急,忽然大叫道:“白幻寅!你他妈上哪儿去了?!快让你的黑影来帮帮我,老子快被他们砍死了!”
话音刚落,一团团黑烟就飘了过来,它们在人群里弥漫开来。人们见状,登时慌了起来,挥刀就向那些烟雾砍去,可是黑烟散了又聚,聚了又散,那些刀子砍上去不痛不痒的。“怎么回事?!”忽然有人叫了起来,他面露惊惧,额头上布满汗珠。
“别慌!”他的同伴叫道。
然,黑烟忽然迅速聚集,凝聚成一片片月牙型刀片,它们于空中顿了一秒,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四面八方飞去。人们慌了神,仅凭肉眼所见用刀挡去飞来的刀片,刀片与兵器碰撞的一刹那便又化为黑烟,旋即迅速凝聚为锋利的刀片。人们躲闪不及,一片片刀刃相继扎进他们的身体里,割破血管,血肉横飞,惨叫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其形势犹如炼狱。
我惊恐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生怕盲目移动反而会被误伤。那些刀刃在我的面前肆无忌惮地横飞,我的眼前除了黑色就是红色,一幅幅残忍的画面在我脑子里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这样的杀戮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我只感觉胃液翻腾,恶心至极。突然,有一个人朝我扑来,他的身上嵌了三把刀刃,血流不止,他的表情扭曲至极,走路虽然踉跄,却充满力量,他的眼中蹦出了强烈的愤怒,他高举宝剑,几乎是咆哮道:“魔鬼!我要杀了你!!”
我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浑身发软,加上之前的拉锯战耗尽了我大半体力,我想提剑抵抗,但任凭我如何用力,右手始终软塌塌地垂在身侧。我心道完了,等死吧。
我象征性地退了两步,期待奇迹能够发生。
果真,奇迹发生了。
就在那人距离我只有一步时,他身上的刀刃忽然迅速收紧,绞进他的血肉之中。登时,他一声惨叫,毫无防备地跪了下来,他痛苦地按住伤口,然似乎毫无用处。忽然,他开始疯狂地抓挠、撕扯伤口,似乎是想把那些刀刃抠出来。伤口被他拉扯得越来越大,血水哗哗流出,他的脸色因此越发苍白,双眼空洞洞的。刀刃在他的撕扯中散为黑烟,附着在他伤口表面,黑烟微微蠕动,吸食血液,体积也随之膨胀。至于那人,已虚弱得面如死灰,身体干扁,伤口上的血也不再流出,他伸出干枯的手掌,死死地瞪着我,最终咽了气。这时,他身上的黑烟离开了他的身体,又凝聚为无数的细小刀刃,迅速朝四周的人袭去!
我惊惧地望着那人的尸体,虽然他已经死去,但我还是能从他的眼中看出深入骨髓的仇恨和诅咒。我闭起双眼,试图调整情绪,刚才的那一幕实在是恐怖至极。然而,这不过是这场战斗中的冰山一角,更恐怖,更残忍的事情正同时发生着,且就在我的身边,我几乎没有勇气再睁开眼睛。
“这烟是怎么回事?!打了那么久也不见少,简直没完没了啊!”我忽然听到四窜的人们说道。
“不但没变少,我怎么觉得反而变多了?!”另外一人慌慌张张的跑去了最前面,他双手空空,应该是为了逃命把武器也扔了吧。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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