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婢女已经推门而入,见着床榻上相拥的二人,忽而就红了脸,“婢子冒失了。”
顾淮口中还在呢喃着那两句我没醉,夫人的话。
明明顾淮的动作很轻,昭昭却觉着推开不得,她只好道:“不用麻烦了,将水放在门口就是,一会儿我来端。”
那年轻婢女便红着脸放下水盆,着急的道了一声是,便小跑着出去,将门赶紧关上。
屋外终于安静了下来。
顾淮松开了手,轻声道:“抱歉,一时情急,方才出此下策。”今夜的胡府不同寻常,从他们二人进来以后,便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二人,仿佛是要从他们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没事。”昭昭道,也是她自己心思乱了,连外头的婢女的举动,她都一时不能应对。
但此刻,她的心思好像比之前更乱了。
胸腔之中,那颗心,越跳越快,快要让她觉着下一刻,心脏就会从中蹦出来。
昭昭忙离远了些,盯着门口看了会儿,见门外隐隐绰绰的人影似乎走远,她终于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敢发出大声响动。
她只尽量坐的离顾淮远了些,低声道:“你睡床,我睡在椅子上就是。”
她像心虚一般,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
她这话说的没由来,顾淮弯了弯嘴角,却起了身,让出了床榻的位置,“我好歹是个男人,怎么能让姑娘家睡椅子。”
他坐在了昭昭对面,见昭昭红了耳根,看哪儿都不看他,也轻咳了一声,才开口道:“我想我们可能是哪里出现了破绽,引起了胡良的怀疑。”
说起了正事,好像便能冲淡此刻房中有些暧昧的气氛。
昭昭抿了抿唇,“我也是这样想的。”
“会不会是前几日,我来胡家,胡家发生了火灾,所以胡良才起了疑心?”
“可我今夜旁敲侧击,胡三娘那儿也没说出个什么来,那胡家的火灾查了半天,查出来是有人在那儿躲着抽旱烟,一时火星子落在了马草堆里了,这才引起了火灾。”
火灾的事情,联系不到他们头上。
赵成义那边的人手,自去上山探路,更与她无关 。
偏偏今日,玉琳和贺岚都没有跟着来。
不然,今日就能探查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也不知,胡良今夜问起了许多冀州之事,想来已经开始怀疑我们身份。”要不然,他在夺玉比赛中的成绩并不显眼,若不是同苏玉年有了来往,如何都不会引起胡良的怀疑。
二人都没有什么头绪,只是思来想去,今夜他们都被盯着,有什么事情也只等明日再说。
他们对坐着,谁也不曾动身。
门外又有脚步声响起,还有轻微的敲击声,二人对看了一眼。
第44章 同榻而眠 “睡着了吗?”
一张床榻上分做了两半, 中间由一个枕头隔着,床帐已经放下,只留了床边的一盏昏黄烛灯作为点缀。
昏黄的灯光, 只隐隐能照出床榻上似有两个身影,以枕头为界限,各自躺在一半床榻上,谁也不曾越界半步。
只有两道轻微的呼吸声, 轻轻浅浅的在房中响起。
昭昭合衣睡在里侧,睁着眼看向头顶的床帐。
灯光昏黄,那床帐上本是绣着青竹叶的花纹, 而今看上去只有一团又一团的黑纠缠在一处,看上去颇有些诡异。
昭昭努力将自己的视线定格在上面,想要仔细分辨出这一团团黑,到底是何种模样。
可她的脑子却丝毫没有办法集中注意。
她好像从来不会有什么事情,会让她这么心思乱成一团浆糊,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的时候。她努力的让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头顶床帐。
时间好像愈发流逝的缓慢,她眼睛都快要酸涩的沁出眼泪了,她也没办法将注意力转向头顶。
她身体紧绷着, 呼吸紧绷着, 身上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时时刻刻关注着身旁。
她和顾淮为了谁睡椅子而僵持不下。
最后这同榻而眠的决定,也是她做的。
刚刚,顾淮盯着她看了许久, 顾淮有一双好看到旁人不敢与之对望的眼睛。
那双眼睛,此刻带着叫她看不懂的神色。
过了很久,顾淮才露出点儿无奈,轻启了薄唇,问她, “郡主当真不怕?我是个男人。”这世上的男女,会同榻而眠,意味着什么,眼前的聪明姑娘,难道不明白吗?
就算他们此刻假扮成了一对夫妻。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
她分明什么都懂,却也在此刻坦荡至诚。
她的眼睛明亮清澈,像是凉州天空上的太阳。
听说凉州万里无垠,所以凉州人,对天空与生俱来就带着无限的向往与尊崇。
他们奉日月为信仰,奉天空上翱翔的雄鹰为信仰,奉天空中每一颗星、每一只鹰为信仰。
他们努力的想要与天空联系起来,不就是因为他们向往着自由苍穹?
昭昭这个名字,他许久之前,便知道其中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