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沈岁知好像回到很久以前在疗养院外,看到她请教园林工修剪花草的时候,不论时间转了又转,她仍旧是位美人。
宋毓涵这天的话格外多,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絮絮叨叨,对沈擎说你以后少摆冷脸,沈心语那孩子也是无辜,以后别迁怒她,继承的位置你看着安排,沈岁知有自己的事业,别把担子扔给她。
说完这些琐事,她又叹了口气,对他道:“咱俩……算是有缘无分吧。这么难为人的感情,我这辈子有这么一段也算够了。”
沈擎站在旁边没有说话,只闭了闭眼,缄默着移开了视线。
“还有你。”宋毓涵示意沈岁知过来,“坐这儿,我抬头累。”
沈岁知坐在椅子上,随即便感受到自己搭在床边的手背上覆盖一层热意,她顿了顿,指尖下意识蜷了蜷。
说来可笑,这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跟宋毓涵有这样亲近的接触,她甚至觉得僵硬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回握住。
宋毓涵没有管她是否回应,对她道:“这辈子能遇见一个把你放在第一位的人,很不容易。晏楚和人不错,你们两个好好的,结婚证我估计是看不到了。我没资格自称‘妈’,把你草率的带到这个世界上,是我欠你的。”
“你那些坏习惯尽量改改,别到我这个年纪身体垮了。你跟晏楚和记得外出注意着安全,还有你既然喜欢写歌,就按这条路往下走,人这辈子太短了,做点开心的事。”
宋毓涵说了很多,沈岁知耐心听着,没有作声,眼眶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泛起红来。
她不自然地眨了眨眼,心口发堵。
宋毓涵极轻极轻地牵起唇角,指腹蹭过沈岁知的手背,她轻声说——
“下次掉眼泪,一定是要因为幸福。”
随着话音落下,宋毓涵像是累极了,缓缓阖上双眼。
句末的尾音逐渐微弱下去,再没有延续。
最终,归于寂静。
沈岁知感受到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终于松掉了原本就单薄的力道。
沈岁知垂下眼帘,手腕微动。
她摸了摸宋毓涵的手,还是暖的,过会儿就会冰凉了,她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再握住。
宋毓涵躺在那里,一如她每次过来探望时熟睡的样子,眼睛轻轻闭着,唇角微抿,平静又温和。
此时离得近了,沈岁知才发现宋毓涵发丝间有一小撮的银白,她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宋毓涵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她已经快要半百了。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沈岁知这么想着。
不知道维持这个动作过了多久,知道身体开始抗议,她才缓慢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就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了。
于是她站了起来,没有去跟沈擎说话,也没有看他,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间病房,离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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