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林翊目光深邃地盯着他,冷声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黎承睿还没来得及弄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就发现林翊使劲推,差点把他推个踉跄,然后少年眼都不看他,转身就跑。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撒花的人少了,请不要吝啬你的留言。
32、第32章...
林翊的奔跑速度并不快,他身体素质不高,因为哮喘的缘故对运动之类也绝缘,同龄人蓬勃如野草般旺盛的好奇心和活力在他身上几乎从未见过。他跑动的时候也未见得手脚协调性很好,相反笨拙得很,尤其不擅长在人的地方躲避。商场的磨石地板又滑,个拐弯,黎承睿就眼睁睁看着他砰的下摔到地上。
那下摔得很重,膝盖着地时几乎都能听见骨头撞到地面的咔嚓声。黎承睿看着比他还疼,他叹了口气,跑上去弯腰扶起林翊。这个犟脾气的少年还要挣扎推他,黎承睿不得不压低嗓门喝道:“别动!摔得不疼是不是?你不疼我都心疼呢!”
林翊抬起头,黎承睿发现他小脸煞白,双乌黑漆亮的眼珠子居然蒙上隐约的水雾,似乎真的很疼,但那疼痛不是来自于膝盖,而是来自于身体内部不为人知的某个角落,像那里有处沤染的伤口,经年未愈,太过疼痛,为了活下去,全身的痛感神经都不得不为此降低个档次。黎承睿像感同身受了那种疼样,他狠不下心来责怪这个少年,他知道,他的林翊定经历过什么,那个什么决定了这个少年直接的自我封闭和对周围采取不信任的状态。
而对黎承睿来说,不知道林翊经历过什么并不是最遗憾的,最遗憾的,是没来得及早早出现在他的生活中,那样,在他形成觉得这个世界无趣得要命的念头之前,能握着他的手陪着他道慢慢长大,如果那样该有好?
“不要推开我,”黎承睿低哑着嗓音,近乎恳求地说,“不要赶我走,翊仔,你这样我好伤心,真的,心都痛了。”
林翊眨眨眼,黑白分明的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你要跟我说的,不开心,不喜欢,要说的,你不说,睿哥不知道你在烦什么,我其实,其实好遗憾没早点遇到你,那样我们会有默契,有些事可能你不用说,我就会明白。可现在你突然这样我却什么也不知道,”黎承睿哑声说,“你没讲错,我确实什么都不知,可你知道吗?我突然间觉得自己很没用。”
林翊茫然而轻缓地摇摇头。
“明明那么想让你高兴,却惹你不开心,明明那么想让你相信我,可你还是会推开我,你说,这样不是没用是什么?”黎承睿叹气说,“翊仔,你有什么话不怕直接讲的,只要你想说,睿哥都会听,我会很认真听的。”
林翊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抖动几下,然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走,走吧。”
“嗯?”
“睿哥,我,”林翊摇着头,费劲地说,“我不要看到这么人,我们,去没人的地方好不好?人,我,我不习惯的。”
黎承睿心里紧,点头说:“是我不对,我们马上走。”
他半扶着林翊,快步走向升降梯,林翊走起路来瘸拐,想来刚刚确实是摔狠了。如果可以,黎承睿想把将他扛起来,可他怕过度动作会刺激到少年,只好如同扶着个老年人样扶着林翊走回车库。路人们的眼光确实让林翊加畏缩,路上,他都低着头,紧紧抿着嘴唇,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在拼命把身上那层看不见的蚌壳合拢起来。黎承睿读过点少年心理学,他知道这种时候也许对林翊来说,独自人才意味着安全。
他该庆幸,就算这种时候,林翊也没拒绝他,他对林翊而言是无害的。
黎承睿费了老大力气才将林翊弄到车里,发动车子,不再问他想去哪,而是直接把车开到自己公寓。这里离他的公寓并不太远,开车不出十五分钟,等黎承睿把车停好,才发现林翊直都在发呆,眼神飘渺,不知看向何方。
“翊仔。”黎承睿悄悄叫他,“到了,我扶你上去。”
林翊茫茫然地转头看他,随后,延缓五秒钟地点点头。
黎承睿叹了口气,自己先下,绕到另边的车门,打开了,把林翊的胳膊架到自己脖子上,抱着他下了车。林翊略微挣扎了下,然后就缩起来不动,黎承睿低声安慰他:“别怕,我们走另架电梯,不会有谁看见。”
他走向车库的电梯,直接按了自己所在的楼层,路上倒真的没遇见谁。到了黎承睿的公寓门口,林翊才像想起来似的说:“我要下来。”
黎承睿没理会他,事实上,这么将少年抱在怀里感觉很好,他温顺而沉默,身体柔软温香,就如同令人怀念的美好时光,整个捧在怀里,谁也舍不得丢弃。黎承睿收紧了胳膊,贴着他的耳廓说:“别动,我抱着就好。”
他想说我们直这样就好,可他到底说不出口。黎承睿把他往上颠了下,说:“钥匙在我上衣口袋,掏出来,开门啊小笨蛋。”
林翊笨手笨脚地摸了半天,终于摸到钥匙,又忙乱了好会才把门打开。黎承睿直微笑着,在这时他有种错觉,林翊就像捧在他手心的颗种子,他精心灌溉,呵护备至,然后有天,种子长成这样精致剔透的少年,会动会笑,会说话会伤他的心。
可他心甘情愿。
黎承睿把林翊放在沙发上,找了条毯子盖住他,然后走进浴室,拿出医药箱。他自己当**也经常有些小伤,处理伤口已是家常便饭。黎承睿提着箱子走过来,蹲在林翊跟前,小心翼翼地挽起他的裤脚,露出截晶莹雪嫩的小腿,膝盖上果然团乌青,突兀明显,黎承睿把跌打油在手心搓热了敷上去,用力揉了揉,问:“痛不痛?忍住啊,谁让你不小心。”
他揉了半天林翊都声不吭,黎承睿有些意外,抬头瞥,却发现少年看着他,眼神专注而沉静。
黎承睿笑了,柔声问:“知道自己刚刚冲动了吗?”
林翊想了想,点点头。
“那么,有什么想跟睿哥说的?”
林翊裹着毯子,低声说:“对不住。”
“傻子,”黎承睿想揉他的头发,却想起自己满手药油,只好算了,“我不会怪你。但除此之外,你没别的告诉我吗?”
林翊咬着嘴唇,犹豫地看了他,然后说:“讨厌钢琴。”
“嗯,”黎承睿起来,坐到他旁边问,“为什么?因为阿凌?”
“嗯。”林翊点头,小声说,“弹琴,会想到他。”
“可是他死了,”黎承睿说,“人死了就意味着,无论我们怀念他,他都要成为过去,而活着的人要继续往前走,懂吗?”
林翊沉默了会,说:“阿凌,不是过去。”
“翊仔……”
“我不讨人喜欢的,我自己知道,我性格不开朗,不习惯去人的地方,从小就这样,我没朋友,同学仔都避开我,我们家只有我和妈咪两个,亲戚也不怎么来往,小时候,我去看牙医都要申请综援。”林翊低着头,淡淡地,像叙述别人故事那样说,“我根本不会想学钢琴,因为很贵,堂课的钱可以买很菜。妈咪从来没说不让我学,可我知道,我要学了,她会很辛苦。”
“是阿凌带我去miss张那里,阿凌教我要笑,他说我只要笑,老师都会格外喜欢我,”林翊微微地笑了,他陷入遥远的回忆中,“他说得没错,有次老师明明要罚我了,但我冲他笑,他就原谅我。miss张也是,我只是从她笑两下,我的钢琴课课酬,她都可以减免。我对很事不是很懂,可阿凌教我怎么去做,他教我的很少有错,我知道,他是为我好。”
“他怎么跟你做朋友的?”黎承睿问。
“这家伙自己黏上来的啊,赶也赶不走,”林翊微笑着说,“他就是这种性格,跟我完全不同的,班上有好女生喜欢他,给他递字条,阿凌就张张拆给我看,边大声念出来边笑。阿凌还带我抓弄老师,做恶作剧,我不懂的,他也没笑我,从来都没人肯对我这么有耐心,除了他。”
黎承睿有些微微嫉妒,但他的,是心疼这个少年,于是他柔声问:“所以你觉得弹琴是跟他两个人的私人回忆,你不愿意让别人进入你们的回忆,是这样吗?”
林翊抬头,呆呆地看他问:“是这样吗?”
黎承睿叹了口气,隔着毯子将他圈入怀里,问:“翊仔,你是在自责吗?阿凌是你的好朋友,可他有负面情绪你却直没发现,他自杀了你来不及挽救他,所以你直在自责,对吗?”
林翊浑身颤,深地缩进他怀里。
“这不是你的错,听我说,虽然我不了解前因后果,但我了解你,这不是你的错。你天生就不是能洞察别人情绪的,你理解自己都有障碍,别说理解别人。阿凌跟你的相处模式,可能从开始就固定下来,他是主导方,你是被动方,你习惯了他积极开朗的面,他也习惯了让你看到他热情活泼的面。不了解个人的内心不是你的错,你当时才大?就算你知道他可能情绪不对头,但你也挽救不了的,那是阿凌的个人选择,你左右不了。”
林翊紧紧攥着他的衣服,颤声说:“可是,可是我如果不那么自私,我应该知道的,那时候,我们那么要好,还约了长大后每年都要见面,辈子都要保持联系,他很信我的,当时只要我问句,对他的事过问句,我是应该知道的,可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林翊慢慢对黎承睿有信任感,这个文有人要看感情戏,有人要看破案,但对我来说这都是回事,因为都是个慢慢解密的过程。
33、第33章...
漫长的沉默降临。仿佛他们之间被冰冻凝固,黎承睿拥紧林翊,仿佛他们身体之外,冰河期再度降临,他们必须紧紧偎依,方能感受彼此的体温。
劝解是无用的,或者说言语是无用的,当个人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黎承睿觉得自己没法再重复“切都过去了”,“切都会好起来”这种废话。他能住的,就是抱紧林翊,用尽力气地抱住他。
林翊在他怀里抬起头,他的眼睛长得好,干净澄澈到犹如婴儿,可偏偏里面却带着深深的遗憾,那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少年,不该是这样的少年懂得的东西。这让黎承睿十分心疼,他看着看着,仿佛深受蛊惑般,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在他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下。
嘴唇贴上的肌肤温润滑腻,只下,便像给心脏加了超强电荷,令它狂跳不已,黎承睿觉得他再也无法自我压抑。林翊在他的怀里,依靠着他,就如只全然信赖主人的小羊羔,睁大清澈无比的眼眸就这么看着你。那是对他完全不设防的眼神,少年所有的忧伤和遗憾都展现在他面前,没有保留,也没有伪装,甚至于隐隐透露出希求,至于他在希求什么,黎承睿此时此刻并不知晓。他只知道他想进步亲近这个人,想跟他亲近的欲望比什么都强烈,其热度足以将整个帕米尔高原的荒草焚烧殆尽。
黎承睿伸出手,他发现他的手指在抖,他用发抖的手指捧起林翊的脸,哆哆嗦嗦地沿着眼睛、鼻子的轮廓,路轻轻吻下去,然后,像磁极的南北定要贴在起那样,像叩响扳机,子弹定要飞往远方样,黎承睿贴上了林翊的嘴唇。他没有迫切地蹂躏那两片唇瓣,而是静静地贴着,感受它的柔软,感受它表面的鲜妍和内里的密度。过了好会,他自己终于意识到他在亲吻林翊,黎承睿深深吸了口气,手指板上少年的下颌骨,半强迫他张开嘴,他这才长驱直入,真正品尝吻这个少年的过程。
是很美好,在他迄今为止三十年的人生中,大概这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吻,它激情十足,带着战栗和恐惧,像经历最后次亲吻那样使劲。少年并没有抗拒,或者他迟钝到不知道怎么抗拒,可是黎承睿很悲伤,他不知道亲完后会怎样,他也不知道等林翊回过神来后会怎样,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用力,要彻底去进入他,搅动他,迫使他沉迷和迎合。
等到黎承睿终于松开林翊的时候,他发现林翊已经被吻得脸颊发红,神色迷茫,睁着眼睛去不知道看向何方。黎承睿只是看着他,就觉得心里酸甜苦辣时俱满,竟不知哪种感觉才是最为真切,他盯着被自己蹂躏到发红的嘴唇,想继续再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