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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起恶性谋杀案因为作案手段极其残忍,凶手于公众场合弃尸有强烈的向公权示威倾向,继而引发了媒体关注,一时间香港各大报纸竞相报道,事态进一步扩大,惊动了警署高层。不出两日,杨锦荣便被叫去警务处喝咖啡,回来后他黑了脸把黎承睿叫去办公室训了半天,主要意思即是不管他用什么手段,都必须赶在媒体将警方渲染成办案无能,怠慢公职之前尽快破案,不然他跟黎承睿都没好果子吃。
但杨锦荣到底是看着黎承睿长大的长辈,放完狠话后便缓和了脸色,站起来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但凡事都有两面,这两个案子如果办得漂漂亮亮,各方面都体体面面的话,它就给你个人履历添上光彩的一笔,你还年轻,怎么可以只停在督察这个级别上?”
黎承睿点点头,笑着说:“我懂的。”
“打起精神来,”杨锦荣用力拍拍他的后背,微笑说:“你可以的,给自己点信心!上头我替你顶着,可你自己要加把劲。”
“是!”黎承睿脚跟并立,大声回答。
杨锦荣满意地笑了笑,回头不经意说:“这次我去总部,撞见了席总督察。”
黎承睿心里一动,抬头问:“不是那个席一桦吧?”
“整个警务系统,除了他还有哪个席总督察?”杨锦荣淡淡一笑,“亏得人家还跟我问起你。”
黎承睿笑了,问:“真的?桦哥还好吗?我已经有好多年没跟他联络了。”
“意气风发,事业有成。”杨锦荣笑着说,“难得他还懂得敬老,见到我一口一个uncle,也不枉我一直那么看重他。”
黎承睿点头说:“那是当然,桦哥为人向来不错。”
“可惜他跟你姐姐没缘分……”杨锦荣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本来多好的一对。”
“好在现在男婚女嫁各得其所,”黎承睿微笑说,“我姐孩子都生了两个,这些当年事,早看淡了,想必桦哥现在也婚姻美满,家庭幸福。”
“应该是吧,”杨锦荣转眼瞥了他一下,想了想说,“你要跟人家阿桦学,四十出头就坐上总督察的位,男人嘛应当以事业为重,有了事业还怕娶不到老婆?总之姻缘的事,顺其自然就好,懂吗?”
“懂了。”黎承睿忙回了一句,“谢谢uncle。”
杨锦荣点点头说:“你会调整好的,我相信你,好了,出去做事吧。”
“是。”黎承睿朝他行了个礼,转身走出办公室。
这天下午,重案组的多媒体会议室内,黎承睿把组员集合起来开案情分析会。大屏幕上两个案件的现场图片被一一比对,相同处一目了然:两名死者手腕都有勒痕,都死状惨烈。两人都从事体面工作,但死状却很不体面;陈子南生前怕狗,但他却是被大型犬活活咬死;吴博辉最重名声,可他却被人于死后在身上布满凌虐痕迹,随后弃尸医院。媒体报道有些直接就写“男医生疑遭性虐致死,赤身裸体抛尸医院”,无论真相如何,吴博辉已经名声大损,其家人也断断抬不起头来。
这两名死者他们生前有所交集,都曾在信义会做过义工,有证人提到两人曾因经济问题发生过纠纷,可清查两人账户,却无异常状况出现。
会议室的大屏幕上正播吴博辉上次在警局接受聆讯时的录影,突然会议室大门被人推开,周敏筠大声说:“报告黎sir,吴博辉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死因是失血过多,但解剖后发现,他被人注入过麻醉剂。”
黎承睿扬起眉毛,问:“造成伤口的器具呢?”
“大多是常见的□工具,而且都是生前伤,也即是死者在死前饱受了折磨。他的体内没有发现jg液残留,直肠处严重的撕裂伤是由圆形物撑破的,但没有强行发生性行为的痕迹,”周敏筠翻着报告回答,“死者身上也没有奋力挣扎而造成的伤痕,鉴证科的结论是,麻醉剂先注入再施加刑罚。”
“这么说整个折磨过程中死者并不会太痛苦?奇怪,凶手为什么要对吴博辉仁慈?先把他麻醉了,然后再实施暴行。”阿sa困惑地说。
“不,从体内残留量看,麻醉剂的量很少,只是局部麻醉,凶手控制得很好,他让吴博辉清醒地察觉自己被虐待却无能为力,”周敏筠皱眉说,“这相当变态和残忍。”
“看来我们又找到两起谋杀案的共同点,那就是被害人遇害时的意识都保持清醒。”黎承睿接过去说,“他们死亡的过程都很复杂,他们都死之前精神饱受痛苦,而且他们都双手被捆绑过。其中陈子南我们已经能断定是被捆在类似十字架上的东西,他们死亡的方式都是死者最恐惧最不愿经历的方式,他们都由具备医学技能的人杀死。假设杀吴博辉跟杀陈子南的是同一个人或同一伙人,那么他手腕处的伤痕就得到合理解释。”
“当然,我这个假设还没有得到直接证据的支持,未必是成立的,但它至少提醒我们,这两人背后的交集和利益纠纷可能隐藏着谋杀案的动机。”黎承睿扫了一眼在座的同僚说,“此外,关于吴博辉案的凶手将一具体重超过一百四十磅的尸体
', ' ')('在众目睽睽之下搬上医院天台,我之前跟品叔推测是将死者伪装成病患,用轮椅或推床推上去。但这有个问题,死者被发现时赤身裸体,他不可能这样被弄上楼。”
“而且我查过当天医院所有通往天台的监控录影,都没有发现可疑的医护人员。”黄品锡揉揉太阳穴,疲倦地打了呵欠说,“看足一天一夜啊兄弟们,夭寿咯,这可不是看苍井空女神。”
大家发出低笑声,黎承睿瞪了他一眼,忍住笑板着脸说:“安静,所以我推翻自己的推测,而且品叔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是的,”黄品锡站起来说,“这家医院用的垃圾桶很大,完全装得下一个成年人,清洁工每晚固定九点收垃圾,而吴博辉的尸体被发现时间是晚上九点二十左右。”
他拿起幻灯机的遥控按了下,屏幕上出现一个带着口罩帽子,穿着医院工作人员服装的男清洁工推着平板车,上面放着一个巨大的白色塑料垃圾桶,黄品锡说:“这个混蛋出现在九点八分左右。一般来说,收垃圾是先从顶楼收起,一层层往下,但大家请看这里,他是手腕用力在推这辆车,证明他推的东西很重,但这是一楼拍到的录像,这个人要么是新手,要么垃圾桶里原本就装了重货。”
“我查过了,威尔士亲王医院近期没有招聘新的保洁员或护工,大家看清楚这个混蛋。”黄品锡放大这张图像,屏幕中的男子尽管面目看不清,却能看出身材适中,不胖不瘦,走路背部挺直,镇静自若。
“综合以上判断,我们要找的嫌疑人年纪介于二十到四十之间,男性,受过高等教育,熟悉医院cao作,注射麻醉剂手法熟稔,怀疑本人就有从医资格,性格偏执,有暴力倾向,或者本人就有前科,”黎承睿简要地说,“现在兵分两路,一路查吴博辉与陈子南之间互相交集的社交圈,一路查威尔士亲王医院的医护人员,特别是吴博辉生前所在科室的同事,找到动机,锁定嫌疑人,争取早日破案。”
众人纷纷起立道:“是。”
黎承睿解散了会议,走出会议室,一边走回自己办公室一边拿出手机,发现有一个未接来电,打开一看,居然是林翊的号码。黎承睿心里咯噔一下,他再看看时间,是林翊该在学校上课的钟点。黎承睿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知道这孩子木讷又刻苦认真,因为脑子不好用,反而对学习和知识有种天真的执着和简单的崇拜。他亲眼目睹过林翊呆呆看着成绩单,用赞叹而不可思议的口吻说:“有同学可以这个考满分哦,好厉害。”
那一刻,黎承睿督察恨不得自己成为那个考满分的小子。
林翊永远都只会认为自己笨,从来不会质疑老师教得不好,他也永远只会羡慕别人聪明,从来不会奢望自己有一天能跟别人一样聪明。他把上学这点事看得比什么都重,认真记笔记,老实琢磨老师说的那些话,虽然他老也没弄懂。
他这种时候打电话给黎承睿,那只能意味着他遇到严重的事,这件事他还解决不了,只能求助于黎承睿。
黎承睿忙按了回拨健,响了好一会却没人接,黎承睿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他脑子里立即想起各种最坏的可能性,他经手的都是重案,最轻当事人也昏迷不醒重伤倒地,越想越心惊胆战,他一边疯狂地拨林翊的号码,一边拿起车钥匙配好武器就往外赶。
响了好几次后,电话终于被接通,电话里却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喂。”
黎承睿顿了顿,说:“我是黎承睿,请问机主林翊……”
“哦哦,黎sir啊,不好意思给你打电话,我是翊仔的妈咪,打扰到你工作真对不起。”林师奶声音中有难掩的疲倦。
黎承睿立即打断她说:“没关系的林太太,翊仔怎么啦,有话不怕直接讲。”
“我,我们翊仔住院了,他想见你,我说了不要给你添麻烦,但这孩子不听……”
“住院?”黎承睿一下提高声音,“他发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哮喘,前天的事了,他一直有这个病,这次发作不是很严重,住两天医院稳定下情况就可以回家,他一直很乖,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说想见你,我只好冒昧给你打电话,唉,不知道你方不方便下班过来一趟,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
“哪个医院?”黎承睿打断她,“我现在过来。”
17、第章
黎承睿到了林翊病房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一点多两点,周围一片寂静,病人大多在午睡。
他跟林翊的母亲在病房外见了一面。林师奶对他这么抽空赶来一方面很惊诧,另一方面也很感谢,她还要赶地铁去上下午的班,跟黎承睿匆忙寒暄了几句后拿起包就走了。她在私人工厂做文员,做了十几年,就算东家再有人情味,也断不会养一个老请假的员工。
她迅速地将林翊托付给黎承睿,带着歉意说:“翊仔现在睡着了,半个钟后会醒,他睡不久的,要是黎sir有时间,麻烦你在他醒后陪他说说话。”
“好的。”黎承睿微笑应答,“放心吧林太太,我当翊仔是我小兄弟那样看
', ' ')('待,我会照顾他的。”
林师奶带着狐疑仔细端详他,黎承睿面带微笑,从容自若任她打量,他知道林翊的母亲是这座城市标准的市井女人,她们要强又脾性刚毅,对孩子从来不可能和风细雨,只会呼来喝去,一点小事都可以念半天。可偏偏也是这样的母亲,在外人面前对自己孩子会毋庸置疑地袒护,能为孩子豁得出去。
也许是黎督察天生的亲和力和身上带有执法人员的凛然正气,林师奶终于放松了眼底的警惕,叹了口气,低声说:“黎sir,我们家翊仔,怎么说,他不是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从小他就这样。我本身没读过什么书,又整日忙着生计,没什么工夫看管他,实话讲现如今我真不是很清楚他在想什么。是,他是很乖,内向,安静,一个人可以坐着过一天,可我有时候真是宁可他跟别人家的孩子那样调皮捣蛋,起码也算有点朝气啊。”
黎承睿听出她语气中浓浓的担忧,不觉放缓了口气安慰她:“林太太别太担心,翊仔这样的身体,人文静点也好,你起码不用担惊受怕他在外面怎么样。”
“也是,”林师奶笑了,对他带了恳求说,“黎sir,我看你是正派人,也难得我们家翊仔跟你亲近,可不可以拜托你平时替我多点照看他,你也知道他那个死鬼老豆一早就不在,家里没个男人,我很担心我一个妇道人家没法教好他的。”
“你放心,我很喜欢翊仔,”黎承睿顿了顿,认真地说,“我会把他当自己亲弟弟来疼爱。”
“那真是谢天谢地了,”林师奶笑眯了眼,“我可算是放心,那就不跟你客气,我赶时间去上班,先走。”
“好,慢走。”黎承睿笑着说。
“黎sir,”林师奶转头低声对他说,“翊仔有什么事从来不肯告诉我这个当妈的,可他现在想见你,没准他愿意跟你说点心里话,如果那样的话,你替我开导开导他,好吗?”
黎承睿一愣,随即点头说:“好。”
“哎,这个懵仔,麻烦你了啊黎sir。”林师奶摇头叹了口气,跟黎承睿告了别,转身匆忙离开。
黎承睿蹑手蹑脚走进病房,这是一间公用病房,以林翊的家境,也只能来公家医院排队候诊。他呆的病房还算宽敞整洁,黎承睿飞快一扫,发现虽有两个老年病患,但此刻都安然入睡,床边也没绕着子孙亲友嘈杂不堪,且这里不同的床位之间有蓝色塑料布稍做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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