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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身体感受到的疼痛感远高于以往任何一次受伤时的痛感,程彦痛到昏迷之前,甚至以为自己要因此而永远死去。
因为难产而死去,对于一个未婚的男性来讲,是多么怪异且不光彩的死法。
他却没空去想那么多了,努力几次都难以将逐渐涣散的目光集中在杨翰远脸上,控制不住皱起脸流下泪,更没那个能耐扯起脸皮笑一笑以宽慰杨翰远,让他脸上不安和痛苦的表情消失哪怕一点点。
他看上去好伤心。
是因为我看上去像要死了吗?
真的,好舍不得啊......
也许是濒临死亡才真正能发觉出自己内心最隐秘的想法,看到杨翰远那张脸上流露出来的难过痛苦的一瞬间,他的心脏好似被攥紧,疼得要命,整颗心脏也被浓烈的恐惧和不舍充斥。
这一瞬间,欺骗和不尊重,猜疑和怨怒,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情,以及因为那些事情而滋生的负面情绪仿佛都不重要了。
——他脑海里只走马灯似的,一幕一幕迅速闪过自己曾经和杨翰远相处时的画面,因为长时间独自走过寂静幽暗的隧道,而显得后来那些明亮温暖的时光何其珍贵难得。
这是杨翰远欺骗了自己偷来的时光,却也是自己这些年最割舍不下的时光。存在就是存在,他能够扔掉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删掉所有和他的聊天记录,禁止自己去见他,也禁止他来找自己,但他篡改不了自己的记忆,克制不住自己仅仅是想起他姓名,就会不自觉放空,发好长好长时间的呆。
如果自己这次死掉的话,他会不会和自己一样,独自一人待在客厅里,开了所有的灯,把电视机声音放到最大,自己却不受控制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发好久的呆呢?
程彦看着杨翰远双目赤红,整个人的状态濒临崩溃,却实在难以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涣散的,没有焦距的眼神反而因为内心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情绪而看上去悲伤极了。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活下来的话......
杨翰远看着程彦终于熬不住,闭上了他那双从来温柔,像盛着一潭清泉的眼睛,站在手术室外,浑身冰凉得像一具僵冷的尸体。
他一定也很冷吧,刚刚握住了他的手,冷得像快要融化的雪。
流了那么多血,整张脸都痛得没有一丝血色,肤色苍白得几近透明,好像......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汹涌剧烈的悸痛感涌上来,仿佛将他整颗心脏掏出来扔进尖锐寒冷的冰窟中,疼痛到达顶点的一瞬间,他浑身脱力了一般摔靠在墙上,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滑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持续了四个多小时的紧急抢救,没人料到他状况会那么糟糕,在完成了剖宫产术后,程彦身上大出血伴随着凝血异常,又紧急转到重症监护室抢救了两个多小时,糟糕透顶的身体状况才有所好转。
“也多亏病人的求生意志还算强烈,要不然真不一定能救回来。”
满面疲惫的医生摘了口罩擦了把汗,扫了眼门口弓着腰埋着头,呆坐着的男人。
“杨先生?现在可以进去了,记得换鞋套和衣服,我们尽力了,就看今天晚上能不能醒,如果不能......”
“他会醒!”
医生被他嘶哑难听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杨翰远抬起头,露出了猩红可怖的一双眼。
“他会醒!他会醒!他会醒过来的!对不对?!”
幸运的是,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程彦终于醒了过来。
他做了个冗长乏味,也疲惫累赘的梦。长到他几乎要以为他会就这么一梦不醒,累到他失去所有力气,想就这么沉浸在未知却舒适的温暖泥泞中,产生不了丝毫挣扎出来的欲望。
直到,有一道声音穿破他没有天光的密闭世界,在他耳边一声一声响起。
——哥哥,我好想你。
——为什么能看到你还是会想你?明明你就躺在床上,就在我身边。
——求求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醒过来,再喊我一声,再理我一下。
梦里是一个恍若初生婴孩的蒙昧状态。程彦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身处哪里,那些声音又是属于谁,却仍然被声音中压抑的悲恸情绪刺得心头一痛。
程彦才知道,原来梦里也是会心痛的,痛到他梦里身处的那个世界震动不止,支离破碎,最终从缝隙里照进无数耀眼的天光。
“......小远?”
被握住的手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要不是与此同时,他耳边响起了一声轻到缥缈虚无的声音,杨翰远几乎要以为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了。
“哥哥?!”
程彦艰难抬手摸了摸他被泪沾湿的脸颊,低哑的声音饱含无奈。
“别哭了,都当爸爸了,还哭,我不想以后每天都要花大半天的时间哄两个哭包。”
杨翰远一言不发地盯着程彦看,看
', ' ')('了好久好久。
“我是在做梦吗?”
程彦弯起唇角笑了下,他看上去虚弱极了,可这样勉强笑起来,仍旧美丽得耀眼。
“不是在做梦,但我也没有原谅你,我以后会看着你,管着你,逼你改掉你那些坏毛病,如果一直到我累了,你都改不掉的话,我还是会离开。”
杨翰远狠狠擦了把脸上的泪,冲程彦笑起来,笑容扬起一半,又因为无法自控的哽咽而止住。
“不会的,我会改!我会全部都改掉!”
他搂住程彦,将脑袋虚虚埋进程彦颈间,从喉间溢出一声沉闷痛苦的呜咽。
“别离开我,我会全部都改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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