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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淫雨(限)(1 / 2)

做错了事,应该道歉,召儿知道,但陈杳不愿意见她。

她日复日地去,陈杳日复日地拒绝,食盒里的点心都做了一轮,可能还要开始第三轮。

召儿不知道,这些点心全进了魏羽的嘴巴。这么好的东西,不吃多浪费,所以魏羽帮殿下消受了。召儿若是晓得,会失悔没有专门帮魏大人也准备一份,毕竟每次要魏大人帮她战战兢兢通报,怪不好意思的。

这天,魏大人却不在长天阁外,陈杳也还没回来。

不多时,又下起雨来。

随着夏天渐渐过去,雨也好像变得温柔起来,不再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

缠绵,阴郁,无绝期一般。

召儿揣着漂亮的食盒,乖乖等在屋檐下,望着这场不知算夏天还是秋天的雨,百无聊赖。

还好她做的不是要趁热吃的东西,不然都要冷到硌牙了。召儿心想,来回走了几步,踹到一粒小石头。

石头溜溜滚了几圈,传出好听的声音。

召儿觉得好玩,低头又踢了一下,两下……

一脚,直接踢到一个人脚边,一双云锦制的皂靴。

召儿抬头,看见落汤鸡一样的陈杳。下摆、肩膀都淋了个透,头发也湿成一缕一缕。黏在额头的碎发聚出一滴水珠,滑过他坚毅的脸,一直滚到下巴。

踏雨而归的陈杳盯了召儿一眼,没有多言,默默进了屋,只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鬼天气,走到半路下起雨来。陈杳腹诽,一边擦脸一边唤道:“魏羽!”

应声而来得却是一双再细软不过的手,递过一块雪白的丝帕,和它的主人一样,寡淡得连花纹也没有。

陈杳抬眼,对面之人樱唇张合几下,轻轻吐出一句解释:“魏大人不在。”

他忘了,他叫魏羽去孟屏山那里取东西了,当是还没回来。

陈杳不语。

召儿没想进来碍眼的,但是她听见陈杳叫人,就大着胆子进来了。召儿见陈杳全无动作,讪讪地把帕子放到他旁边,去给他找干净的衣服。

陈杳当她是看不惯冷脸要走,撇过头,又见她小碎步回来,放下迭得整整齐齐的衣物,然后又走了出去。几个来回,连盥洗的清水巾帕都已预备整齐,动作干净利落。

放下盥洗盆,召儿瞄见那块手帕,还在原位,光洁雪白,不曾拿起用过。

陈杳大抵还是讨厌她,厌屋及乌,她若在这里,陈杳衣服都换不好。想到此处,为了不给陈杳添烦碍事,召儿颔了颔首,转身欲走。

“你不用如此。”时隔多日,陈杳再次和她说话,字字沉郁,像屋外头的雨。

方才走出两步的召儿回头,不解其意,“什么?”

不用天天来,带吃的,还是自作主张进来,上下招呼?

陈杳没有看她,旁若无人地解开腰间玉带,开始换衣服,“你不必对我母后唯命是从,如此阿谀取容,她不会把你怎么样。”

召儿柳眉蹙起,脱口而出:“妾不是因为皇后娘娘……”

“不是?”陈杳停下解扣子的手,转向她,面带讥讽,明显不信,混着脸上湿黏的发丝与水气,有一股凌厉感。

“那你告诉我,”陈杳一步步逼近,凛然的威严压着召儿连连后退,“你为什么要绝孕?”

热和冷,只能有一面是真的,是哪一面?

退无可退,召儿靠到门框上。

再一次对上陈杳炯深的眼睛,里头已不复温情,只剩下凌人盛气。召儿声音颤抖,“我……我害怕……”

“你害怕?”陈杳完全没理会她的控诉,甚而冷笑一声,一点没有初时对她的怜惜,“你怕什么。”

喝药的时候怎么不怕?敢做不敢当?

“我怕生孩子……”她回答,并不是为眼前之压迫而惊惶,她也并没有那么畏惧陈杳。

召儿害怕生命。害怕生命的消亡,也害怕生命的诞生,那不是她能承担的重量。

她准备过说辞,事到临头却开始语无伦次:“我是殿下的……”

和那夜一样的话,却不再令人心神激荡,反而略有讽刺。陈杳扯出一个苦笑,听到后半句,再笑不出来,“可殿下不是我的。”

召儿看到的只有灰暗的未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殿下会有正妻,会有嫡子。我只是一个……亡国奴,生下来的孩子也是亡国之后。如果……如果我哪天死了,他怎么办?我不想他成为没娘的孩子,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出身不好……”

她已经没有娘亲,她不希望她的孩子和她一样,然后还要自我安慰被抛弃是另有苦衷,想哭也只能躲在没人的石头后面……

她就是这样懦弱胆怯、愚笨蠢钝,为什么会被挑中。

“我真的……好害怕……”深藏的恐惧倾巢而出,说着说着,召儿呜呜咽咽哭了起来,眼泪一边抹一边掉,根本止不住。

陈杳攒眉,心脏也跟着抽了一下,连带着语气也变得凶急,“你哭什么!”

明明是她做错了。

召儿也不想的,她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她真的忍不住。长期以来,根本就没人可以承担她的恐惧。她一崩溃,她身边那些随从只会比她更崩溃,故而她一直克制。

所以她真的不是成心想在陈杳面前哭哭啼啼,是他偏要问的。而她也有口难言,只余眼泪哗啦啦。

如泉眼,无声细流,冒得陈杳心烦意乱,隐隐有一阵绞痛。

他一向受不得女人哭。

“不许哭,”陈杳烦躁地命令,“听到没有。”

听到了,可情绪并不是任由掌控的东西,召儿更做不到收放自如,只能尽量收着声音。

抿着嘴,颦着眉,泪眼微红,更显得可怜了,好像都是他欺负的一样。

到底谁欺负谁!分明是她欺瞒在先,又乞怜在后。

陈杳发起狠来,一手拿住她左右拭泪的手,一手掐着她腮帮子,迫使她抬头膨起嘴。

像金鱼。

骨瘦的手指陷入女子柔软的皮肉中,他获得一种发泄的快感,为他积蓄的愤怒与不甘,又夹杂着别的微妙情绪。

五味俱全,他亲上金鱼的嘴,碾着,压着,脸上的水意全沾到了她两颊,再分不清是雨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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