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裴衍舟问。
赵氏还沉浸在艰苦路途中遇到儿子的喜悦中,闻言一愣,而后才道:“她呀……她走不动了,自己说要留在路上等,有人陪着她的。”
裴衍舟呼吸一滞。
这一看就是马车再不能多坐一个人,卫琼枝只能步行,所以才导致走不动,这路别说是卫琼枝一个弱女子,就算是他方才一路走过来,也觉得很是辛苦。
他往远处一眺,山路雾蒙蒙的,很难看清楚前方。
若是卫琼枝他们能找到歇脚的地方还好,若是找不到就糟糕了。
裴衍舟不想再和赵氏掰扯,安排了两个长随护送她下山,自己便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往山上赶。
赵氏在他身后喊:“衍儿快回来,不用去找她,不会有事的,你和母亲赶紧回家去,这雨实在太大了……”
裴衍舟没有理会,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回不知走了多久,裴衍舟一路上心思乱糟糟的,也说不清在想什么,只知道想到最后,如果卫琼枝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便是侯府害的她。
他也难辞其咎。
直到有长随朝着前面喊道:“好像有人!”
裴衍舟心下忽然一松。
他连忙跑了过去。
只见一群人围着什么东西,裴衍舟认出来确实是侯府里的人,一时又没看见卫琼枝,便喊道:“都让开。”
一开始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裴衍舟过去拉开一个人,大家才认出来真的是裴衍舟来了。
所有人都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还有丫鬟哭了起来。
而裴衍舟也终于看见了他们围着的东西。
是卫琼枝。
她正白着一张脸坐在地上,身上的衣裙斗篷又湿又脏,唇瓣紧紧抿着,眉心也蹙起,好似是受了什么痛苦,应该是病了。
这样的神情,裴衍舟好像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
她给人的印象总是迟钝的,于是欢愉不存在,悲喜也不存在,痛苦更不存在。
裴衍舟猛然惊醒,就算他以为不存在,她也不可能真的感受不到。
“怎么了?”裴衍舟蹲下/身子问道。
红云抢着回答:“姑娘不小心摔了一跤,可能是摔伤了腿,起不来了。”
卫琼枝痛得说不出话,也只能胡乱点点头。
裴衍舟没有再说其他的,他转过身子对卫琼枝道:“上来。”
卫琼枝一开始没懂,怔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他是不是要背她?
正在犹豫之际,裴衍舟已经让人把她扶到了自己背上,卫琼枝才刚把手环住他的脖颈,裴衍舟已经站了起来。
他走得快,即便背着卫琼枝也比别人要快很多,很快便把后面的人甩了下去。
卫琼枝还不放心:“红云他们……”
“我的长随会带他们下来。”
卫琼枝不说话了,只把手上的伞举得更牢一点。
其实她身上已经湿透了,打不打伞都是一样的,倒是裴衍舟穿的是蓑衣,明显就聪明很多。
一阵北风吹过,正顶着风的伞被吹地摇摇欲坠,歪来邪去地一下又一下遮挡着裴衍舟的视线。
裴衍舟眼前都被雨水糊着,又偶尔有伞面遮挡,便对卫琼枝道:“你把伞扔了。”
卫琼枝疼得晕晕乎乎的,闻言也没再多思考,一下就把伞扔到了地上,反正打伞也很累,她其实也撑不动了,浑身也早就湿透了,撑不撑伞都是一样的。
哪知这看似一样的,实际上头顶那小小一片遮挡风雨的伞面被拿开之后,风雨便更加肆无忌惮地往卫琼枝身上砸,卫琼枝立刻便打了个喷嚏。
裴衍舟也没想到她扔伞扔得那么快,他也是话出口之后才感觉到不妥的,若换了他自然能扔了这碍事的物什,但是卫琼枝不行,卫琼枝虽然不算是什么闺阁里娇养出来的女子,但到底是个姑娘家,怎么受得了这风吹雨打的。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改口,卫琼枝就已经把伞扔了。
然后卫琼枝在他背上适时地打了个喷嚏,声音很小很细,像是一只小鸟似的,鸟羽拂在他耳边,拂得他耳边心中都痒痒的。
裴衍舟停下,把卫琼枝放了下来。
卫琼枝晃了晃,自己站稳了,裴衍舟把她放下来,是不是说接下来的路她就要自己走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方一把她放下来,裴衍舟就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蓑衣,然后又把卫琼枝身上湿答答浸了水足有好几斤重的斗篷摘下来,再胡乱把蓑衣给她披上去。
“自己穿好。”裴衍舟道。
卫琼枝被风雨打得快麻木了,听了裴衍舟的吩咐便“哦”了一声,连忙把蓑衣穿好。
她穿好后才看见裴衍舟淋在大雨里,便道:“要不还是把伞撑起来吧!”
说着就要回头去捡被她扔着的伞。
裴衍舟握住她的手腕:“不用。”
这回裴衍舟蹲下来,卫琼枝自己迅速地爬上去了。
二人再度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