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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很暖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纱幔低垂,看不清外头的摆设,但天色已然微亮。

床的外侧还留有余温,腰上也残存着被人箍着的感觉,麻麻的。

抱着他睡了一晚的人,方才出去了。

脑子里蹦出这个念头后,钟宴笙浑身忽然一冷,嘶着气坐起身,被子滑落下去,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脸色刷然惨白。

从胸口到肩头,瓷白的肌肤上,青青紫紫的,捏的咬的亲的,深深浅浅一片痕迹,不用掀开被子往里看,也能猜到其他地方是个什么惨状,或许比他能看到的还要凄惨。

两隻手腕上,甚至还有着细细的捆缚红痕。

伴随着某种难以启齿的感觉,昨晚的记忆逐渐恢復。

他从孟棋平的船上跳下去了,不是孟棋平,万幸不是孟棋平。

那是谁?

他随着水流飘了很远,被人捞上了另一艘画舫,遇到了……哥哥。

脑海里突然晃过一双墨蓝色的眼睛。

带着恶劣笑意的,含着浓重欲念的,注视着他的,蓝色的眼睛。

钟宴笙怔怔地偏过头,看到了枕边纠缠在一起的白色薄纱与红抹额带。

昨晚那条抹额捆在他的手上,而这条白纱,本该覆在他叫着哥哥的人眼睛上。

他叫哥哥的那个人……他看见脸了。

月色下,那张脸如同雕塑般俊美英挺,半明半暗中,宛如妖邪,他的轮廓线条比寻常人深邃许多,有着三分异族风采。

那双露出来的眼睛,是蓝色的。

生着病,身份特殊,不便见人,住在京郊别院的……

或许,可能,不止淮安侯府那位,可能素未谋面过的真世子。

还有另一位许多人闻风丧胆,又权柄滔天的人。

钟宴笙一阵头晕,脑中呆呆地复盘了这近一个月与萧弄相处的点滴,想起了许多他觉得奇怪,却从未去深思过的异样之处。

大得不符合规格的别院,自称属下的冷漠下属,书房里来无影去无踪的下人。

华贵的衣袍,非一般的气势,每日都在书案前看东西,随意地提着笔写写划划。

第一次见面递到脖子上的剑刃,第二次见面掠过头顶的飞刀……可能两次都是带着真杀意的。

那些从前钟宴笙隐隐觉得不合理,偶尔会冒出怀疑,又因为坚信眼前人就是真世子,又强行按下的所有不合理之处,全部涌了上来,指向了一个名字。

萧弄。

萧衔危。

定王殿下。

……初见之时,他敢叫哥哥,萧弄怎么就敢应的!!!

是闲着没事吗?为什么要装他的哥哥……不。

钟宴笙麻木地想,萧弄从来就没装过,甚至可能都不知道他是谁,是他一直误会了。

他记得那次在酒楼里,其他人说,定王在关外中了蛮子的毒,这或许就是他一直戴着薄纱、坐着轮椅的原因。

昨晚的记忆很混乱,但钟宴笙清晰地记得,意识恢復的时候,他坐在萧弄身上。

所以他是药发之后,稀里糊涂地……把行动不便的定王殿下给强上了吗?

钟宴笙一个寒颤。

完了。

他不仅找错了哥哥,还惹了个天大的麻烦。

定王殿下没趁他睡着宰了他,是想等他醒了再杀吗?

钟宴笙很慌。

他目光发虚地望了眼屋门的方向,不敢再耽搁,疼得掉着眼泪爬起来,拨开垂在地上的纱幔,捡起地上凌乱的衣袍,胡乱往身上套。

套着套着,一股奇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反应过来是什么后,钟宴笙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死死抿着唇瓣,羞耻的红意从耳根蔓延到脖颈。

昨晚……没有沐浴。

那种怪异的感觉从大腿到小腿,弄得钟宴笙头皮发麻,眼眶一热,简直想哭,指尖打着颤想系腰带,才发现腰带居然被扯断成了两截,长的那截不知道到哪儿去了,短的这截系在一起很容易散开,需要找个东西再打个结。

钟宴笙回过头,目光在枕边的抹额和白纱带间游移了下,脑子里闪过个破碎的画面。

他被抹额绑着双腕……坐在上边。

视线被烫了一下,钟宴笙不敢再看那条抹额,匆匆将白纱带抓过来,在短短的腰带上打了个结后,手脚发软地靠到窗边,推开条缝看了看。

离岸不远。

天色还早,四周没有其他船,这是画舫一楼的房间,就算有什么东西掉进水里,也不会有很大的声响。

钟宴笙望着冰冷的河面,揪紧了衣角,想象了一下清醒着直面萧弄的画面……

还是咬咬牙跳吧。

他身形单薄瘦削,鱼儿似的,轻巧地落进水里,声音和水波融为一体,没有惊扰到任何人。

从画舫游上岸的一段,钟宴笙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快到岸边时,脚还抽了下筋,好在险险爬上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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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在这儿多待,略微歇了口气,草草辨认了下方向,便一瘸一拐地跑了。

好在这条河环绕京城,画舫没有飘出城外,钟宴笙走了一会儿,人声逐渐多了起来,清早的街上已经开始热闹吆喝起来了。

钟宴笙身上的衣袍乱糟糟的,沾着不少灰和泥,头髮散乱,又深埋着头,不仔细看,跟街上其他乞儿没什么两样,也没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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