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缓缓的挪着步子,往前走着,心里却升起一团又一团的疑云。
刚被抓进大牢里时,他一见是大理寺的人,心里便笃定这是谢尘干的,估计自己定是要吃一番苦头了,说不定都活不到三司会审的时候。
却没想到,并没有人来审他,甚至都没人搭理他。
就这么被关了三个月,今日又突然把他放了出来。
牢里消息闭塞,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半点不知。
正打算赶紧先回家收拾,好去沈太傅府上拜访探寻情况,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
一辆马车停在他面前,身着灰衣侍从模样的人站在马车旁对他道:“裴大人,上车吧,我家主人有请。”
裴桓愣了一下,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青色的围帘被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掀开一角,露出那张逸出尘的脸来,就连那淡漠的神情都那样熟悉。
裴桓的目光顿时变了,眼睛圆睁愤怒几乎要贲勃而出。
他咬着牙,狠狠道:“谢尘!”
谢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难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只有自己被关在牢里,而始作俑者却什么事都没有。
裴桓眼睛瞟到了谢尘官袍胸前的补子上,那一只五彩锦鸡似乎正在无情的嘲讽着他。
那是二品文官才能配在官服上的补子。
谢尘不仅没事,还升了官,二品文官,这是一部尚书才能到的品阶。
裴桓一阵血气直冲头顶,他抑制不住的想要冲上去,将那张补子撕下来,撕碎,像要一拳狠狠打在那张平静的脸上。
只是他刚靠近马车举起手,灰衣侍从便在身后按住了他。
谢尘脸上神色丝毫未变,看着他道:“有什么话上来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二章
裴桓被身后的灰衣侍从嵌住胳膊, 动弹不得,渐渐冷静下来。
他被推着上了马车。
宽大的马车上,谢尘握着一卷书坐在一侧, 随意的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全然不被裴桓噬人一般的目光影响。
马车嗒嗒的行了起来。
裴桓死死的盯着对面的谢尘,从他俊美淡漠的眉目, 到胸前的补服, 手上的书卷, 皆显示着这人的悠然闲逸。
“你做了什么, 又为何要放了我?”
脑海中闪过万千念头, 裴桓咬着牙问道。
谢尘自然没耐心为他一一解答,事实上,他现在见到裴桓就打心眼里发堵,只是面上不显而已。
从一旁的抽屉里抽出一本文书, 递了过去。
裴桓看着眼前的文书,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谢尘将那文书放到他面前,淡淡道:“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裴桓压着心中的怒火, 将那本文书打开。
这是一本调令,将他从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升为正六品的户部浙江清吏司主事。
裴桓捏着那封调令, 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是什么意思?”
按理新科进士要在翰林院打磨三年才能外放为官, 而且大部分都是调到地方,很少能有留在京中的。
可现在这封调令, 却是直接让在翰林院未满一年的裴桓直接进了京城中枢机构的户部。
谢尘看着他道:“户部是个好地方, 正适合你进去历练, 回去修整几日, 下个月初就去户部报道吧。”
裴桓愤怒又不解的盯着手里的那封调令, 着实想不明白谢尘的用意。
却又听谢尘用沉凉的嗓音道:“离沈家远些,储位之争不是你能掺和的,小心倒时溅了你一身血。”
说完这句,他敲了敲车壁,马车停了下来。
“走吧。”
裴桓还想再问什么,却被那灰衣侍从一把从车上拽了下来,接着马车迅速远去。
他抬眼一看,已是在离家不愿处的街口。
低头看了一眼那一封调令,裴桓捏紧了拳头。
·
将裴桓打发走后,谢尘看了一眼天色,对徐威道:“回府。”
马车一路穿街过巷,小贩沿街叫卖声不断。
“糖葫芦喽——”
谢尘翻着书卷的手指顿了一下,出声道:“停车。”
徐威在马车外低声道:“三爷,怎么了?”
谢尘掀了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巷子口,一个老汉面前正立着一个稻草桩子,上面插满了颜色鲜艳的冰糖葫芦。
他正想吩咐徐威去买连根回来,忽然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径自下了马车,徐威立刻跟在他身后,警惕的看着四周。
谢尘走到那卖糖葫芦的老汉身前,打量着那稻草桩上的晶莹糖浆包裹着的红艳艳的山楂。
可能是天儿开始转暖了,那糖浆有些化了,带着一点红色流到竹签上。
那老汉见来人是一年轻俊美的公子,瞧那衣着定然身份
', ' ')('尊贵,忙殷勤招呼着。
“公子可要给家里的小孩买两串糖葫芦?这时节再不吃,就得再等上大半年喽!”
谢尘付了钱,拿着用油纸包好的两根糖葫芦重新上了马车。
韶音阁中。
白歌正倚在床边看话本。
清风吹过,将她手中的书卷吹动,书页随风翻舞着,发出哗哗的响声。
她用手抚平书页,并未分心依旧专注的沉浸在话本故事里。
一张精致秀美的脸在阳光下犹如细腻的羊脂白玉浅浅生辉。
谢尘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总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比起初见那时,她瘦了些许,下颌尖尖的,原本脸颊旁的圆润也消减下去,整个人少了些活泼灵动的生气,却多了几分沉静温润。
“三爷。”
院里丫鬟见了谢尘,连忙行礼问安。
白歌听见抬头往外看,隔了一扇开着的窗,正与他对视在一起。
他似是刚下朝回来,一身朱红色的官袍还没来的换,胸前补子已经从优雅的孔雀换成了昂扬的锦鸡,白歌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这些天来,谢尘似乎很忙。
自那晚后,他偶尔会来韶音阁陪她吃两顿饭,却没再提过之前的事,白歌有心想问,但想到那一晚他满身的血腥味和眼中的戾气,又怕触怒了他。
只是这两日思来想去,终于是忍不住,想着再见到人无论如何,也一定要问问裴桓的近况。
谢尘见她看见了自己,便拎着那油纸包进了屋。
白歌刚从美人榻上站起,谢尘便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手中的书,轻笑一声道:“可是都看过了,听说京中最近出了不少新鲜的话本,改天带你去再选些。”
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卷书从她手中抽出来,接着顺势就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坐到了桌边。
白歌心里惦记着裴桓的事,自然就有些紧张,手心里渗出些细汗来。
谢尘摸着她的掌心,觑她一眼。
“怎么了?”
白歌咬了下唇,实在没忍住问道:“你那天说应我的是,那裴桓——啊!”
她话没说完,那只握着她的手猛地一收,疼的她轻呼了一声。
谢尘仿佛没听见她说什么一般,他松开手,拿起身侧那个油纸包,放到桌上打开。
“你不是一直想尝尝京城的冰糖葫芦么?”
白歌看着眼前的皱巴巴的黄色油纸上,躺着两根糖葫芦,有些化掉的糖浆粘在纸上,失去了引人食欲的光泽。
就好像她与谢尘之间,总是有那么点不合时宜的狼狈。
“尝尝吧,不然就要等大半年才能吃了。”
谢尘看着她道。
白歌捏起一根糖葫芦,咬下一颗山楂来。
外面包裹着的一层糖浆有些粘腻,但配上山楂意外的好吃,酸甜的口感在唇齿间散开。
谢尘看着她吃完了一颗山楂,才淡漠开口道:“裴桓已经升任六品户部主事,只要他以后不搅和进储位之争,没人会为难他。”
伸手用指腹擦掉了她唇边的一点糖渣,他低声道:“茵茵,以后莫要再提他了。”
白歌捏着糖葫芦的手顿了一下,她没说话,只是又咬了一口糖葫芦,这次不巧只咬下了糖衣。
没了山楂的中和,那味道甜腻的有些发苦了,她不由皱了皱眉。
谢尘却是看笑了,亲昵的屈起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山楂和糖衣要一起咬下去。”
白歌白他一眼,赶紧又把那山楂也咬下来。
嗯,这下舒坦了。
举起来又吃了第三颗,圆润的山楂将她的脸颊撑得鼓起,可爱的紧。
谢尘看着她吃的香甜,居然也有些想尝尝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