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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九岁那年,他将道观中的大师兄打断了两根肋骨,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终于过了清净日子。
之后,他的那位父亲病逝,大哥谢蕴不顾嫡母的阻拦,来到道观把他接回谢府,给他请先生念书。
那时他的天资聪颖令所有人震惊,不过五年光阴,他从一个只会念道经的道童,变成了当朝最年轻的会元。
少年人心性不稳,幼时吃过的苦太多,一朝冲天难免张狂,于是十四岁的会元被同窗哄着喝得烂醉,不小心跌入了冰冷的湖里,若不是兄长跳下去将他救起来,怕已经不知魂归何处了。
可那之后,谢蕴死了,他成了谢家唯一的指望。
他被逼着娶了戚白玉,被迫早早为自己谋划下一步,在这利欲熏心的权利场里泡了许多年,或许连心肝肺都已是黑的了。
手中的权利越来越大,周围人对他也越来越恭敬,所见之物皆是唾手可得。
偏偏他还是觉得内心有个极大的空洞,就好像他依旧是那个无能的幼童,从不曾真的获得过什么。
这种感觉每每于深夜之时不断啃噬着理智,将他仅有的几丝愉悦消耗殆尽。
可如今,谢尘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姑娘,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
他在她身上获取的愉悦和满足,竟远胜过那些获得荣耀与权力的瞬间。
谢尘下意识的不想细究这种感觉的源头,心中的念头却越发清晰。
他要将这个人留在身边,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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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歌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不远处亮着烛火。
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身边没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揉着被饿的发疼的肚子撩起纱帐。
“小招?”
唤了一声,却没听见人回应,白歌下了床,起身的一瞬间轻“嘶”了一声,从腰间到小腿都酸成一片,那处更是隐隐作痛。
她蹙着眉,小步挪着走出卧房,却在看到偏厅处坐着的那人时楞了一下。
屋中烛火点的很亮,谢尘正坐在她平常最喜欢待得那处坐塌,倚着美人靠手中正举着一本书,极为悠闲的看着。
白歌的眉顿时皱的更紧了。
她看了一眼窗边的漏刻,骇然发现已是戌时了。
“你怎么还在这?”
经了下午那一场折磨,她现在面对谢尘的底气明显弱了些。
无他,只是这厮那行径委实过于令人羞耻了,她那点言语刺激与这人的行为相比实在不够看。
过了下去时那鱼死网破的劲头,理智回归的白歌觉得自己以后面对谢尘还是慎重点好。
毕竟人在屋檐下,又实在是想不到什么能与他抗衡的法子。
谢尘缓缓翻过了一页书册,听见白歌的询问,视线仍落在书册上,只是声音提了提,对着门外道:“让厨房把晚饭送过来吧。”
很快门外传来女子轻柔的应和声。
白歌压下心中的不安,上前两步,终于瞧见他在看什么。
书册封面三个大字《金玉堂》映入眼帘。
白歌热血涌上双颊,她有些着慌的伸手便夺过谢尘手上的手卷,背到身后,有些气却又窘迫的道:“你怎么随便拿人东西。”
谢尘冷不丁手里的书被抢走,见她脸红红的,在烛光映衬下一双眼睛水盈盈的还有些委屈,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声咳了一下,声音却是止不住笑意:“倒没想到你瞧着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还喜欢看这种东西,姑娘家不都应该爱看些讲书生小姐,才子佳人故事的话本子吗?”
他目光瞟了一眼身侧的小书架,上面摞着好些本书。
“你这口味,倒是与寻常姑娘不一样。”
白歌背在背后握着书册的手紧了紧,实在不知道怎么替自己辩解。
她自小便与兄长一同开蒙读书,书读的多了,尤其见了历史里的情爱终难有好下场的,再读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便觉无非都是落魄读书人的空想意淫,难免嗤之以鼻。
反倒是一些神鬼志怪,断案验尸的话本子令她颇为着迷。
且越是恐怖,越是离奇的,越合她的口味。
这本《金玉堂》名字瞧着不起眼,却是被她重新换了书皮的,里面的书原本叫《湘中怨》,是个极恐怖的志怪故事,里面残肢断臂的描写也不再少数。
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偏喜欢这些东西,实在不是什么能说的出口的事。
因此一直以来,她都把这些书藏的好好的。
就连小招日日服侍她,可因为不识字,也不知晓自己姑娘成天宝贝一样的书,竟然是这些专讲诡异血腥之事的话本子。
更不用说自己的师长,兄长,还有裴桓了。
可如今,这人入了她闺房,随意动她东西不说,竟还让他看见了自己的这些秘密。
白歌又想起今天下午这人过分的举动,委屈的感觉止也止不住。
', ' ')('手里紧紧握着那话本子,红着眼睛,一言不发。
谢尘见她这模样,又是轻咳一声,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听见敲门声,是厨房送了晚饭来。
他顿时松了口气,道:“先吃饭吧。”
白歌绷着脸,将手中的书卷放到小书架上,然后转身来到桌前坐下,全程没有理会谢尘一个字。
谢尘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也坐到桌前。
白歌实在是饿的不行了,胃里发空,手脚发软,只是刚准备动筷子,忽然觉出不对来。
“小招呢?”
她从醒来就没见这丫头,奇了怪了。
谢尘盛了一碗奶白色的鱼汤放到白歌面前,一边道:“那丫头实在聒噪,被李滨请到别处了,一会儿他会把人带回来的。”
白歌顿时放下筷子,冷着脸道:“她是我的丫鬟,便是有什么错也该由我处置,不劳谢大人费心吧。”
谢尘挟着青笋的手顿了一下,突然出声唤道:“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两个相貌不算出众的丫鬟,对着白歌行礼。
“婢子翠衣。”“婢子蝶衣。”
“见过姑娘。”
白歌愣了一下,皱眉看向谢尘:“这是什么意思?”
谢尘面色不变,语气平缓的道:“这两个丫鬟以后会负责韶音阁的起居,主要是考虑到李滨以后会不方便经常进出这里,所以便派了她们过来。”
白歌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怔了怔道:“我不需要别的丫鬟,我有小招就够了。”
谢尘手上羹匙搅了搅碗中奶白色的汤水,淡淡道:“我需要。”
白歌望着他,半晌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手中一抖,汤碗被她带到地上,“啪”一声,鱼汤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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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漱院。
戚白玉被丫鬟伺候着喝了药,正准备入睡,忽听外面脚步声不断。
她病一直拖着不好,神经也要比常人敏感很多,此时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恼怒道:“外面在干什么?”
不一会儿,墨香走了进来。
她心里暗骂晦气,云香那小贱人如今倒是会躲事,她还奇怪怎么快晚间的时候要突然跑去算劳什子库房账目,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看见戚白玉蜡黄的脸,她忍不住心中发憷,却也只能实话实说。
“夫人,刚刚三爷吩咐府上下人,把莫忘斋后面的墙拆了,说是要重新在那开个门。”
戚白玉听到这还没反应过来,疑惑道:“他好端端的拆墙做什么?”
墨香只好继续道:“拆的是莫忘斋后面对着韶音阁那堵墙,三爷还让人在把韶音阁的墙也拆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看着戚白玉的脸色不敢再说下去。
而此时,坐在榻上的戚白玉,面色有些发怔。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一章
戚白玉又病倒了, 这次似乎病得比之前更重,直接惊动了戚国公府。
她病倒的第二日,戚国公和夫人薛氏就到了谢府探望。
谢尘得到戚国公上门的消息时, 正坐在莫忘斋写着信。
李滨看他悠哉的在信笺上盖上自己的印信,折好放到信封里,滴上火漆,丝毫不把戚国公到府里来的消息放在心上的样子。
谢尘将手中的两封信递了过去道:“这两封信务必加急送到辽东, 一封给辽东按察使张世奇, 另一封送到辽东副总兵郑况手中。”
李滨听到这两人的名字顿时吓了一跳, 犹豫着道:“三爷, 如今江西的局势刚稳定下来, 且情况不明,现在就对辽东动手是不是有点不太稳当?”
谢尘起身走到水盆前,细细清洗手上不慎沾到的朱砂。
他的手指修长如玉,指节分明, 沾了一点朱砂却更衬的那双手好看的过分。
伸手扯过一块棉帕擦拭着手指,谢尘淡淡道:“并非是现在就要出手,做点准备而已, 况且——”
他眸子微眯,看向外面, 嘴角勾着声音有些轻:“若我没猜错, 这江西与辽东怕是都在那一盘棋里了。”
李滨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已他对谢尘了解甚深, 三爷行事向来谋定而后动, 既如此做便定是有道理, 他也不敢多问。
正准备退出去时, 却听脚步声急响。
一个小厮小跑着进来, 面上神色为难的道:“三爷,戚国公爷过来了,就在咱院门口呢,非要马上见到您。”
小厮瞄了一眼谢尘的脸色,接着道:“瞧着像是是有什么急事。”
谢尘随手把棉帕扔回水盆里,道:“不用拦着,让他进来。”
小厮应了声是,便出去了。
李滨皱了皱眉,道:“三爷,戚国公这是为了昨日的事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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