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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白玉虽然对朝堂之事不算十分了解,可也从戚国公那里隐约听了一些,她清楚谢尘心中所图之事甚大,绝不想在这种时候被绊住手脚。
到时自己直接以此作为把柄要挟谢尘,那主动权就可以回到自己和戚家手中了。
戚白玉本以为自己这计策高妙,定然能一举让谢尘入瓮,却没想到,昨夜莫妄斋如死水一般,那些被收买的人竟一个也联系不上!
自己定的计划只实行了最初的两步,后面便是一直焦急等待,干熬到了天亮。
戚白玉一宿没睡,一大早便派人去韶音阁打探情况,直到刚刚见到了神色如常的白歌,她才确定,昨夜在莫妄斋不管发生了什么,反正肯定不是按照她的计划来的。
再结合刚刚荷香所说,戚白玉已经能确认谢尘压根儿就没中招,反而是自己的人应该都被谢尘扣下了。
她此时心中惴惴,如今谢尘反捉住她的把柄,若是真把这事儿捅出来,怕是这回太后也保不住她了。
她微微颤抖着手举起茶盏,盏中茶水洒在她的手指上,水渍凉凉的。
谢尘,他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扣下那几人,既不放了,也不发作逐出府去,更没有与她前来对峙,他到底想做什么?
正心慌意乱之时,脚步声响起,戚白玉抬头一看,是自己的心腹丫鬟云香回来了。
戚白玉忙问道:“怎么样,可探出什么口风了么?”
云香摇摇头:“七姑娘似乎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只说昨晚酒酿喝多了,醉了过去,醒来就已经是中午了。”
戚白玉脸色苍白,眉头紧皱,有些慌乱的道:“这可怎么办,如今我连昨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
云香上前安抚道:“夫人先别慌,既然三爷没有前来问责,那便证明事情还没到最坏的程度。”
戚白玉看着她询道:“什么意思?”
云香解释道:“夫人,事已至此,咱们要做的,是试探三爷的态度。”
戚白玉皱眉厉声道:“怎么试探,难不成让我直接去莫妄斋问他,昨晚人时不时他抓的?”
云香忙轻声安抚:“自然不需夫人亲自出面,有一个人更能试出三爷的态度。”
戚白玉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位心腹婢女的意思,轻声道:“你是说,白歌?”
云香点点头:“夫人您想,不论昨天有没有成事,七姑娘肯定是被送到莫忘斋了,可后来怎么回到韶音阁的呢?”
戚白玉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白歌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裙回到正屋时,戚白玉的神色显得精神了许多。
她看着白歌,笑着与身边丫鬟打趣道:“你们瞧瞧,这水绿色遍地银的闪缎料子旁人穿了都显得俗气,可穿在我这七妹妹身上,倒是衬出了一股子仙气儿呢!”
几个丫鬟一起凑趣道:“可不是么,七姑娘可真是个美人胚子。”
白歌被这番调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大姐姐可莫要再夸了,我哪里担得起。”
戚白玉笑着对周围几个丫鬟道:“瞧瞧我这妹子,脸皮儿薄得很,有什么担不起的,长得这么好看,还不让说了。”
四周丫鬟们都吃吃笑了起来,就连小招和红杏也忍不住掩嘴笑了,她们最是清楚自家姑娘美貌的。
几人笑闹一阵,戚白玉才正色又道:“对了,有件事还要你帮忙。”
白歌正色应着:“姐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戚白玉拿起桌上一张白歌之前誊抄过的宾客清单递了过来,道:“这张清单上的人我们之前都核对差不多了,但有些还是需要妄之定夺一下,你帮我给他送过去吧。”
白歌接过清单,扫了一眼奇怪道:“那姐姐派个下人去和姐夫说一声就是了,怎么给我?”
戚白玉抿了下唇角道:“你也看得出来,妄之那人性子有些冷,随便找个下人去说,我怕他不当回事,正好他这两日休沐,我也不想见他那张臭脸,你便替我跑一趟可好?”
白歌虽还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听戚白玉略带自嘲的道:“他虽然不怎么给我面子,可你这个妻妹的面子多少还是要给一些的。”
白歌听了这话,便知道自己没法再推辞了,转而道:“那好吧,可是我没去过姐夫那里,也不识得路——”
戚白玉笑了一下,道:“怎还不识得路,那我派个丫鬟跟着你,他就住你院子前面的那处莫妄斋,你顺着你院门口的西边的角门,穿过去就是了。”
话说到这,白歌也只能应下。
临出门的时候,戚白玉又让丫鬟拎了个食盒。
“我炖了点薏仁鸽子汤,正适合春天喝,疏肝顺气,平燥去火,你帮我一并给你姐夫送去吧。”
第十二章
白歌跟着戚白玉的丫鬟一路往韶音阁的方向走,很快便找到了戚白玉所说的那个角门。
她见正路过韶音阁,便打发了小招和红杏先回去。
', ' ')('穿过角门,又绕过一段影壁,便见到一处雅致的庭院。
院中多栽翠竹,微风吹过,竹叶发出簌簌声,显得格外幽静。
庭院大门上方挂着一个牌匾,笔体清隽有力,可以窥见书写之人在书法上的深厚造诣。
牌匾上书——莫妄斋。
这里显然就是谢尘的居所,只是白歌没有想到,这里离自己住的韶音阁,竟然这么近。
她大概估算了一下,如果不算她从角门绕过来的距离,这两处建筑之间也就只是隔着中间的那个院子了。
白歌正准备上前敲门,就见一个随从打扮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拱手行了一礼。
“见过戚姑娘。”
白歌仔细一瞧,是老太君出殡那日在戚国公府见过的,谢尘身边的近随。
她连忙还了一礼:“这位郎君客气了。”
李斌笑着道:“姑娘不必多礼,在下李滨,是三爷的近随,姑娘可是有事找三爷,在下可代为通传。”
白歌想了想,抬起手中的食盒,客气道:“夫人炖了些补汤,让我帮忙给三爷送过来,烦请您帮忙通传一声。”
她这么说,一方面有些懒得与李滨解释请柬的事,另一方面也有意想帮戚白玉缓和夫妻关系。
在谢府这些天,她也瞧出来戚白玉与谢尘关系算不上亲近。
想来大姐姐对自己算是不错,但凡是能做的,总是可以尽一份力。
李滨通传后,便请白歌随他进去。
她跟在李滨身后,踏进了莫忘斋,很快便闻到一丝清淡香气。
她细细一打量,却并未发现熏香炉。
与戚白玉所居的玉檀院中那种处处彰显富贵,用了各种名贵木料和珍贵摆件营造出来的华丽风格不同,这莫妄斋却显得极为清雅朴素。
就连家具,也大都以比较常见的松木打造,可能正因此才会有这种淡而不散的香气萦绕。
仲春午后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丈许宽的松木书桌上。
男人端坐在书桌前,凝神执笔书写。
他今日着一身银灰色直綴,发髻上束了枚青玉簪,显得肤色格外白,眉眼浓黑幽邃,给人感觉越发疏离淡漠。
许是听见了动静,他并未抬头,只淡淡道:“坐吧。”
李滨引她到椅子上坐下,便出去了,随手将书房的门关上。
白歌坐在椅子上,有些别扭的挪了挪身子,捏着食盒手柄的手心沁了点汗出来,有些莫名的紧张。
毕竟眼前这个人是当今朝廷中最炙手可热的重臣,手中掌握着不知多少人的命运前途,长期身居高位带来的压迫感不知不觉就会让人紧张起来。
她轻轻将食盒放下,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等了一会儿,见谢尘依旧专注的在忙碌,她便稍微大着胆子打量起周围。
她所坐的位置应该是谢尘平时会客的地方,此时身边的茶几上还摆着一个棋盘。
棋盘是乌木所制,用的棋子与之前戚白玉送她的那副品相相差不大,甚至更胜一筹。
此时,纵横交错的棋盘上,黑白棋子已占据大半位置,想成角逐之势,只是其中白子一方已露败象。
显然,这是一盘残局。
白歌看了一会儿,兴致渐起,她许久未与人对弈,不由在脑中模拟起白子接下来的走势,怎么样能够反转战局。
谢尘将要呈递内阁的关于江西雪灾中赈灾官员处理意见写完,便搁了笔,趁着奏折晾干的功夫抬头打量白歌。
小姑娘今日穿了一身水绿色衫裙,这颜色旁人穿着俗气,在她身上却格外合适。
鲜嫩的如同这春日里刚发芽的柳叶,纤细稚嫩。
微微低下头去时,露出来的颈项白皙修长,好似折颈以待的白鹤,柔弱美丽。
落在谢尘眼中,让他忍不住回想起昨日夜里。
昏暗氤氲中,那一缕青丝缠绕在雪白颈项上时的无边艳色。
白歌此时正盯着棋盘看,一动不动的样子显得极为专注,显然没意识到有人在打量自己。
谢尘缓步走到她身边,忽开口道:“这局棋如何?”
白歌正专心想着棋局,听到这话随口便答。
“这执黑子的一方狡猾奸诈,执白子的是个老实人,棋路严谨但求不出大错,却不愿冒险出击,但越是这样越容易被黑棋做局,最后一步步步入圈套,被请君入瓮,再难翻身。”
谢尘浓黑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心中清楚戚白玉那日所说白歌喜好下棋,是故意说给自己听。
原以为戚白玉口中的善棋艺,不过是为了投自己所好,临时学了些,或者只是粗通罢了。
却没想到,这小姑娘着实不一般,单是这份观棋的眼光,谢尘便相信她果然是此道中人。
下棋,又被称为手谈。
便是因为两个人在下棋对弈时,虽不发一言,但通过落子节奏的变化、布局,都可反映
', ' ')('出下棋人的心智性情,就如同两个人在用棋子对话一般,是以才别称手谈。
眼下这局残棋,正是上午时,他与知交好友,大理寺少卿袁缜所下。
袁缜其人也确实是个严谨慎行的性子,做事从来谨慎小心。
他与谢尘是同年同科,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如今官至四品大理寺少卿,也算是合了他这性子,审案断案从不意气用事,轻下结论。
性情如此谨慎,棋路自是不必多说,谢尘与他下棋从认识就没输过。
只是能做到观他棋路便将此人性情一语道破,可谓是眼光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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