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4节</h1>
“好。”实习小护士又看了看她的左手,虽然一样的惨不忍睹,但是总比右手要更容易找到血管。
她拿着季从安的左手在灯光下对了许久,终于将针管插了进去。也许真的很不容易,□□去以后还发出了一声轻叹,朝着季从安微微一笑然后才走到旁边给其他病人扎针。
坐在季从安旁边的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姑娘,只是看见护士手里拿着的针水,便皱起了眉头哇哇地哭了起来。有人说孩子的情感是最直接的,这话一点也没错。眼泪说来就来,没一会儿工夫已经是满脸泪痕。
她的爸爸一边手忙脚乱地替她抹眼泪,一边轻声细语地哄着她,“宝贝不哭,一会儿爸爸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怕疼。”小姑娘连连摇头,身体也在不停地挣扎。
她的爸爸心疼地亲亲小姑娘的脸颊,“爸爸跟你保证,一定不会疼的。”
听他这么说,小姑娘的情绪有些收敛,一抽一搭地问:“真的?”
“嗯,真的,骗人爸爸是小狗。”
“好,拉勾勾,骗人是小狗。”
父女俩温馨的对话,一声一声地传进了季从安的耳朵。她身体有些僵硬,暮然,眼睛已经微微湿润起来。
猝不及防地,她想起了和小姑娘差不多年纪的那些年。那时候爸爸还在世,每次生病她都不肯去医院,爸爸也是这样哄着她安慰着她。甚至为了哄她吃药,他总会有各种办法,有时候会给她讲笑话,在她眼泪鼻涕横流的时候,瞬间就能让她哈哈大笑。有时候,他还会准备许多形状各异的糖果,她吃完药,他便拆开一颗喂到她的嘴里。
自从爸爸过世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糖果。很多年了,再吃药,嘴里只剩下苦涩的味道,糖果的味道她都快忘光了。
从医院里出来,天空灰蒙蒙一片,大雪纷飞,她的雪地靴踩在厚厚的积雪上,瞬间发出有节奏的咯吱声。也许是想起了一些过往的事,她的心情有些坏,并不想太早回去,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从安。”
才出了医院没多会儿,便听到有人在身后叫她,季从安的脚步一顿,微微一怔。
片刻,她有些迟钝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这张脸让她有点想哭。
两人隔着五六米的距离,明明很近,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一般遥遥相望,以至于让她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
他的身边停着一辆车子,车窗半降,她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季从安的目光只轻轻地扫过,心口的地方却开始不停地抽疼。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还会为这个男人心疼。也许两年的时间太短,所以一时才会难以放下。她皱了皱眉,看着他向自己走了过来。
男人走近,大手一伸,将她整个人带进了怀里,脸贴着她的头近乎呢喃:“真的是你,从安。”
在被他抱进怀里的那一刻,季从安身子微僵,心里五味杂陈,反应过来后就只顾着挣扎,“叶展飞,你放开我。”
她越是挣扎,叶展飞越是不愿意将她放开。抱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语气异常的坚定,“我不放,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他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情窦初开的年纪,他便信誓旦旦地告诉她,叶展飞这一生只爱季从安一个,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他幻想着娶她回家的那天,却没想到当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时,出现了许多意外。而后来,季家突然将她赶出了家门,他的父母甚至在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下便向季家退婚。
他不想放,她是他守候了这么多年的女孩。整整两年,他的一切行为一直被家里拘着,和她断了一切联系,不知道她去了哪,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他试图找过她的哥哥询问她的下落,最后依旧是无疾而终。
刚刚在车上无意的一瞥,没想到就让他看见了她。如果不是这样抱着她,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瘦了很多,原来还有些婴儿肥的脸,此时只有瘦削下巴。他想,这些日子,她一定是过得极不如意的。
季从安垂在身下的手骤然捏紧,下一刻,她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缓缓地推了下去,“你放手,让叶伯伯他们知道了,会不喜欢的。”
她的语气太过生疏冷漠,让叶展飞下意识地蹙着眉头,神色沉凝。
“我不在意他们,我只在意你。”叶展飞双手禁锢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对自己。
她突然觉得这句话特别讽刺,特别的让人想笑。如果她还是那个什么也没经历过的季家大小姐,此时,她一定会一千一万个相信。
也许是因为还生着病,她觉得有些累了,无暇应对他,现在只想找一个地方好好休息,好好的睡上一觉。
她收敛心神,云淡风轻地对他说:“叶展飞,你不要忘了,我们的婚约已经取消了。”
婚约取消了,他们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人了。
没有埋怨,没有任何情绪的一句话,却在叶展飞的心里挑起了万千波澜。他微微弯腰,再次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从安,你知道的那不是我的意愿。我们之间根本不需要那些形式,只要你愿意,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娶你。”
叶展飞的怀抱很温暖,和每次拥着她的时候一样,让她想就此呆在里面不出来。可是,她已经不想要了。
她的心里一疼,将他推开,面色苍白,“无论什么时候吗?叶展飞,违抗父母的意愿娶我,你能做到吗?”
她顿了一下,目光飘至叶展飞身后,悠悠地说:“何况,现在你已经有了新的未婚妻。”
当年叶家向季家退婚没多久,便快速地与生意另一个合作伙伴陈家订立婚约。这件事,在t城应该是无人不晓无人不知。
大雪下,叶展飞的脸一会儿泛青一会儿发白。雪花垂落在他的身上,没一会便在他的眉眼上染了小冰晶。他眨了眨乏力的双眼,抿着唇紧紧地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深知,对她,即使再不愿意他还是亏欠她了。
她看着他无声地牵了牵唇角,“你做不到的,而我也不愿意。”
说完,她倔强地转身往前走了几步。
忽而,叶展飞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季从安,你还在为那件事怪我,对吗?”
低沉而暗哑的嗓音,让她身子一顿。没有转过身,她只背对着他摇头,忍住眼泪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展飞。”
随着那一声极其温柔的呼唤,叶展飞心下一动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大步向前,只是伸出去的手还未碰到对方的身体时,堪堪收了回来。因为他听见她在说:“我以前确实是怪过你的,但是,现在我不怪你了。”
现在,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权利去怪他。
两人均陷入沉默,只是一个面色难看,另一个颇为平静。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车上看着这一切的女人终于轻轻地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两手提着礼服的裙摆优雅地走到叶展飞的身边,片刻,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响了起来,“展飞,你好了吗?爸爸他们还在等我们回去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