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活着告诉商颜,告诉他是他害死了我们唯一的孩子,我要他这一生都活在愧疚和痛苦中无法自拔!”
“他的一生愧疚痛苦,那我呢?你让我怎么活?卿纯………你比我想象中更加聪明恶毒,你想报复的何止只有少爷一个人,你还要报复我,还要我背负杀死你和少爷孩子的罪恶。呵呵呵………卿纯,你真的好狠的心啊!”
沉九一字一句地控诉,只可惜卿纯已经很难听见了,她的耳膜一直在轰鸣,只能看到沉九颤抖的嘴唇。
听不到没关系,反正卿纯也不想听。
“沉九,你想知道我有没有真的喜欢过你吗?”
沉九的控诉戛然而止,原本憎恨的双眼里突然出现了一抹求知的渴望,卿纯太懂如何拿捏他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骗你,沉九。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喜欢过你,我只是想利用你而已。所以,不要责怪自己,你无需背负罪恶,现在的结局是我自己求的,也是我活该。”
沉九的眼泪已经掉光了,他和商颜一样,清醒着沦陷,然后又被清醒着折磨对待,明明知道她就是个骗子,却还是忍不住相信她被伤害。
靠近卿纯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商颜如此,容温如此,沉九亦是如此。
晚9:07
卿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乎只剩下最后几口气,视线越来越模糊了,她累得只想睡觉,但她知道一旦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
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丝留念还在支撑着她活着,她知道商颜是不会来了,但她在等另一个人。
那封信也不知道有没有送到容温的手中,卿纯拜托了那对小夫妻,但大概率他们也会因为恨她而故意放鸽子了吧。
罢了,都是她自己造的孽,怪不得旁人。
身体真冷,感觉体温在一点点流失,身体内的血液像是被冰冻了一样,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卿纯用力喘息了两口气,身体的求生本能还在为她争取活下去的希望,可她早就放弃了。
唯一不甘心的,就是没能让商颜亲眼看着她死。好想看到他悲痛欲绝的表情啊,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和期待已久的孩子死在他面前,而他却无能为力,永堕地狱。
这才是最好的报复,也是她永远自由的唯一方式。
“妈妈……妈咪我终于………终于可以来见你了………”
晚上9:43
呜———呜———
火车鸣笛声渐行渐远,最后一班火车驶离,只剩下空荡荡的火车站。
梦里,卿纯见到了母亲,她依旧站在那棵樱花树下静静等待着她,卿纯一路小跑,等快到尽头时她看到了父亲,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纯儿!纯儿!”
就差一点,卿纯马上就要和父母团聚的美好时刻,她的意识突然被猛拽回了现实。
视线模糊,她的双眼已经被血泪浸染,根本看不清抱起她的人是谁。她只能艰难得抬起手去触碰他,依靠着被唤醒的手指触觉去猜测。
可是卿纯第一次体会到触感,摸着他满是泪痕的脸根本猜不出来。
“是………是容温吗?容温哥哥…………”
抱起她的男人刹那间停顿了片刻,但紧接着便是将脸颊上的手贴得更紧,他搂着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她的身体牢牢锁在怀里。
“是我………我是容温,纯儿乖,把解药吃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急颤,卿纯只能看到他模糊的动作,他正拿着药往自己嘴里塞。
卿纯摇头,闭紧了嘴巴不肯吃,男人急了便将药片含进自己嘴里,掐住她的腮帮子用嘴喂了进去。
灵活的舌尖抵着苦涩的药片送进她的嘴里,她还想吐,男人只能不停地哀求她,“不要吐,不可以吐!纯儿听话好不好?我是容温,我来救你了,容温哥哥来救你了,所以不要死…………”
滚烫的泪珠掉在少女的脸上,他说他是容温,可卿纯早就听不见了。
“容………温………”
嘴里的解药慢慢融进了喉咙,原本冰冷的身体在男人的怀抱中好像也开始转暖,她得救了?
“商颜,你怎么敢冒充我的?”
怀里的少女已经听不到声音,但抱着她的男人还听得见。他回过头,眼含血泪的模样让他像极了地狱里的恶鬼,只是那双眼里的暴戾早已退化成了软弱的悲痛。
容温一只手拿着枪,一只手捏着信,浑身的擦伤严重得让他身体打颤,额头上的撞伤还在滴血,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严重的车祸。
“我在救她,我在救她,没事了………我带解药过来了,我救了她,我成功了…………”
他重复呢喃着,抱着怀里失而复得的少女哭着笑。
真够狼狈的,容温甚至都觉得眼前的商颜格外陌生,他也会如此疯癫得爱着一个人吗?哪怕伪装成自己最痛恨的人。
“你放开他,商颜。”
容温举起了手中的枪,现在只要他愿意,商颜一定会命丧当场。
但他不理他,甚至还将怀里的卿纯抱得更紧,“她是我的!”
容温懒得再废话了,枪口对准商颜。
砰!
子弹穿透了商颜的胸口,他低下头只看到了一处小小的伤口,但紧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艳红的鲜血渐渐爬满了白色衬衫。
“少爷!”
躲在角落里的沉九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冲上前,在容温开第二枪的一瞬间扑倒了他。
两人摔在地上滚作一团,商颜只看了一眼腹部的伤口便用尽全力抱起卿纯想逃离这里。
“我带你走,纯儿,我带你回家。”
容温和沉九扭打在一起,他举着枪又对商颜开了两枪,只可惜都偏了。
“纯儿!把纯儿还给我!还给我啊!”
那封信被鲜血染透,又在沉九和容温的斗殴中被撕扯成了碎片。破碎的纸张静静得躺在地上,只有一部分字迹还能辨认。
【今晚8点,火车站,请为我收尸,将我埋在东山,卿纯绝笔。】
那对小夫妻确实去送信了,只不过没有来得及,因为他们跑去了股票交易所,去确认了卿纯留给他们的账号密码是否真实才去送了信。
梁秋实说,反正她骗过他们,所以晚两个小时而已,就当给卿纯一个教训,一报还一报。
收到信的容温打开才发现错失了救人的机会,他拼命得跑拼命得找,等找到火车站的时候,里面已经被商家的人控制。
他能跑进来,是因为解决了外面几乎所有的保镖。但商彦发现了他,开着车将容温撞成重伤,但他还是爬起来了,也终于见到了卿纯。
这世间因果真是奇妙,命运平等得对待每一个人,只是这个世界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尽如人意。
容温的右臂似乎已经被撞断了,他使不出力气,沉九又压制着他夺走了他手里的枪。
一个重伤脱力的男人如何打得过另一个健康的男人呢?容温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卿纯离他而去。
但慢慢的,商颜好像已经走不动了。
他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血脚印,才走了十几米,他的嘴唇就已经完全苍白,胸口的枪伤已经快流干他身上最后一点血液。
噗通!
他抱着卿纯跪了下来,血流了一地。
睡着时间的推移,解药似乎起作用了,卿纯耳膜里的轰鸣逐渐变成了男人的低语。
“纯儿,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血泪顺着眼角滑落,卿纯努力睁开双眼,除了黑漆漆的夜空,还有男人深邃的眼眸。
“纯儿。”
他笑着唤她,而她却茫然得面无表情。
“我来了,我来带你回家。”
回家?卿纯伸手抹掉了商颜脸上的血泪,确认着他是否真实。
“你来接我了?”
“嗯,我来接你了。”
在卿纯的记忆里,来的怎么会是他呢?刚刚明明是容温啊,是他喂了解药,是他救了自己。商颜,应该在京城啊?
商颜已经完全没了力气,但他还是轻轻放下卿纯,沾满鲜血的手抚摸着她的脸蛋,他还在像以前那样宠溺得对她笑。
“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等我过来接你,你就告诉我一个好消息。”
事情已经完全超出卿纯的理解,她漠然得环顾四周,大脑早已一片混乱,可当她看到商颜身后挣扎嘶吼的容温时,卿纯终于冷静了下来。
“纯儿,老婆,爷爷答应我们的婚事了,我成功了。”
商颜宠溺得蹭她,卿纯却盯着容温的方向回想起了每一次被抓后的绝望。
这一次,还是一样吗?
她以为是容温救了她,而商颜又是来抓她回去的,然后继续折磨他们两个。
“纯儿,我们回去就能正大光明地结婚,我可以给你补办一个婚礼了,我好开心啊…………”
命运没有丝毫改变,哪怕卿纯选择了死,还是无济于事。
“纯儿,抱抱我,我有点冷。”
不知为何,商颜将头靠在了卿纯肩头,他求她抱一抱他,但卿纯却拉着他的手掌覆在了肚子上。
“商颜,这就是我给你的好消息。我瞒了你五个月,他长得太快了,又很调皮,晚上睡觉一直踢我。”
商颜半睁着模糊的双眼,掌心里的温度暖得厉害,当商颜感受到从小腹传来的轻微蠕动时,他抬起头兴奋得笑了起来。
“是……宝宝?”
卿纯点头,但下一秒她就要彻底毁掉这个男人。
“商颜,这是我和容温的孩子。”
一瞬间的鸦雀无声,就连倒在地上的容温和沉九都停滞在了原地,唯独卿纯疯疯癫癫仰天长笑。
真痛快啊!能亲眼看到商颜被毁灭的样子,还以为他不会来了自己会孤零零得死去,没想到他爱她如此之深,自己服毒都要来救她,结果换来的还是只有一腔恨意。
人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动物,人性更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结构,它虚伪丑陋,它美好善良,它构成了一个个复杂的人,它毁灭了一个个纯粹的灵魂。
“商颜,下地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