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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轩重重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在沧桑的脸上,面上带了点决绝,
“我的人加上他李砚的人,也能够和那边境蛮士拼一拼,挣得个头等功来,到时候民心所向,我们夺位也会更加顺利。”
他的声音苍老,隐隐带着丝颤抖,有些复杂的情绪汇集在他的眼睛里,瞬间消失不见。
“泰大人,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你自己相信吗?”
姜馥瞥了一眼他跟着抖动的胡须,有些好笑,眼睛里仍然是冰冷的。
她无视着他跪在地上的举动,把那细长盒子塞进布包里,挎在肩上,绕过他,走出院子。
背后是泰轩有些凄厉的大喊声:
“殿下是当真要跟那李砚同生共死吗?您苦心筹谋的一切,真的都甘心放弃吗?”
姜馥顿了顿,还是往前走。
心脏的声音告诉她,她不能这么做,也不想这么做。
弄清楚这一点后,她脸色明媚了许多,心情也跟着畅快起来。
李砚还没走多久,只要她快马加鞭一点,就能赶上他。
但她还没走出去几步,泰轩手脚并用,年迈的身子在地上连滚带爬,扯住她的手臂。
再度受到了阻碍,所剩无几的耐心已全部被耗尽,她扭过头,伸出一脚踹向他的肚腹。
怒火攻心,她用了力,脚下也没了分寸,泰轩滚出老远,连带着把她的布包也跟着拽下,甩在地上。
手腕上的玉镯跟着滚落在地,发出哐当的响声。
她盯着泰轩渗出鲜血的嘴角,刚刚升起的愧疚又被迅速压了下去,她眼神发暗,慢慢拾起在地上的玉镯,一点一点的戾气从四肢五骸里散发出来。
那枚玉镯子上生出了些细微的裂缝,特别刺眼。
“那个是...”
泰轩有些虚弱,眼睛无助地瞪大,充满了讶异。
他有些艰难地咳着,伸手去够那枚玉镯子。
姜馥把玉镯子用布巾包好,重新带在手腕上,并不让他触碰。
本是合丝贴服的手镯此刻勒紧了她,让她心里生出些痛苦,但到底还是没把那玉镯子摘下来。
躺在地上的泰轩却变了脸色,嘴里不断喃喃:“这是灵妃的手镯,灵妃的,怎么会在你这,她不是早就死了么...”
他说话含糊着,口齿不清,姜馥只隐隐约约听得“灵妃”二字,便再也听不清其他。
“你去吧,赶紧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泰轩勉强坐起来,用足了力气,这回姜馥听得真真切切,她没再有多犹豫,就快跑上了门口的轿子。
手下是软软的坐塌,给了姜馥极大的不安全感,她手心不断地冒汗,心里七上八下,左眼皮不停地狂跳。
“马夫,去御马苑。”
这轿子颠颠簸簸的,不知要几时,她只有骑马去,才能更快。
亥时一刻,李砚一行人在树下修整。
精兵的队伍,短短一天时间,在李砚不断地加快脚程下,已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已经再也看不到京城的那座高大的宅子了。
罗执一声不吭,拖着一双残破的脚,血迹斑斑,远远地靠在一棵大树下,金色卷毛乱糟糟地贴在脑门上,双眼紧紧合上,没有动静,环绕他的士兵一层又一层,把他密密地包饶。
“大人,我们抓到一个可疑的人,她一直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有大半的路程了。”
“抓上来。”
李砚半靠在树下,周身的寒气凌冽,黑色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波澜。
那人穿着破布烂衣,脏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头枯发打了各种死结,还有蝇虫乱飞。
她颤颤颠颠地被人拽着拖上来,瞪着一双空洞的大眼,见到眼前的男人,双手乱舞,惊喜地大叫:“阿砚,你终于来了!”
第53章 追赶
“我是程珏啊, 你认不出我来了么,是我呀。”
程珏痴傻地笑起来,不住地挥手, 指甲里塞满了污泥,隐隐散出恶臭。
她毫不芥蒂地把乌黑的指甲伸进头发里, 用力扣了扣, 随即咧开嘴巴, 露出两颗有些缺损的门牙。
“你是程家大小姐?”
一旁押着她的卫兵有些迟疑,扣住她肩膀的手想松又不敢松。
程珏扭过头, 对着卫兵痴痴地笑, 目光更加空洞起来,
“什么大小姐呀, 我是阿砚的奴婢,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了。”
她痴痴地又扭回头来, 用那脏污的手胡乱抹了抹脸, 使整张脸更加浓墨重彩。
丝毫没有半点程家大小姐孤高的样子。
“大人, 这该怎么办?”
为首的那名卫兵松开扣住她肩膀的手,程珏立马趴在地上,扭曲着身子, 弯成一个虫,一边肩膀高高怂着,两腿分开, 姿态怪异。
李砚半撩起眼皮,有些阴森的眼神擦过程珏落在那名卫兵身上。
', ' ')('周身点点寒意,那名卫兵马上重又扣住程珏的肩膀, 不留一丝情面地把她往外拖。
“别动我, 别动我!”
程珏被拽住衣服, 残破不堪的纱裙被挣到变形,卫兵为了防止她彻底暴露在人前,只好松手。
没人再阻挠她,她扭曲着腿,一摇一拐,近乎在地上如蛹般爬过来,黑黄枯瘦的双手一把抓住李砚的裤脚。
她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里带着如炬的光,显得面色可怖。
“阿砚大人,奴婢来伺候您吧,奴婢在这左等右等,愣是把您给等到了,奴婢就知道,阿砚大人不会抛弃奴婢的。”
“奴婢给您脱衣服。”
她咧着嘴,凑得近了才能发现她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黑黄色的斑点,斑点周围的皮肤几乎溃烂,发脓,有黑白色的小虫子不断地蠕动,一遍遍地翻过她的皮肤。
她像感觉不到痛苦似的,抬手就要去碰李砚的外袍。
就在她的手快要接触到他的衣服时,李砚抬起一只脚,狠狠踹向她的肚腹。
剧烈的痛楚从她的腹部迅速席卷上她的全身,程珏被大力踹向背后的树上,重重地摔下,鲜血从她的口中大股大股涌出。
她面容扭曲,不知是笑还是哭,重新咧起嘴巴,露出红色的牙齿。
“阿砚大人,您还记得奴婢,奴婢好高兴。”
程珏擦擦嘴巴,满不在乎地把沾了血的手指抹在裙子上,一脸卑微的模样,失心疯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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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马苑里,姜馥左思右想,还是把那匹汗血宝马给拉了出来。
这匹马本身就属于希利,而他们此行也是去希利,会更容易些。
通体火红的马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鼻孔一抽一吸,蓝色的眼睛死盯着她,健壮的后腿微微抽动。
姜馥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强大的眩晕感涌向她的大脑,她紧张地抚了抚胸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艰难地跨上一条腿,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不过半秒,马身就开始剧烈晃荡起来,姜馥抓不住,狠狠地摔在地上,手心里是一绺血红的毛发。
马身高高竖起,凄厉地嘶鸣起来。
姜馥脸色有些发白地摔在地上,双腿轻微地痉挛起来,腰部的疼痛裹袭上她的大脑,她勉强从地上挣起来,把大布包紧紧系在马背上,随后便死盯着它。
一人一马的对视,局面僵持起来。
汗马暴躁地跺起脚来,尘土杂乱地飞起来,尽数涌入姜馥的鼻尖,她强忍住想要咳嗽的颤意,抓起马缰,牢牢地在自己腰上捆了几圈,以身拽马。
强烈的撕拉痛意一圈圈地将她的腰腹勒紧,再勒紧,她艰难地喘气,手上有些脱力。
汗马暴躁的踢踏声越来越大。
整个身子几乎被拉成一个弯弓,腰部的缰绳就像一把利剑,她每向前走一步,就割深几分。
她勉强抬起头来,大眼睛死死望着前方,脖颈上的青筋一根根地显露出来,口腔里弥漫上血腥味。
天边太阳西沉,在地面上投射下一个有些孤拗的影子。
不可以,李砚还在前面等她,再晚,就赶不上了。
她紧咬牙齿,深深的血印刻在唇瓣上。
身后汗马剧烈地呼气,她手心已经没有知觉,只是麻木地往前拖拽,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无限漫长。
全身的力气都在一点一点被耗尽,额上的汗大滴大滴地滚进脖子,掉在地上。
她停住,颤抖着撑着地面,慢慢地坐下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眼前的视物在她面前出现重影。
她狠狠拍了拍脸,站起来,继续拉。
但那汗马却像黏在地上一样,无论如何也拉不动了。
“夫人,奴婢来了,奴婢来帮您,您快歇着吧。”
以烟赤着脚,手里拿着双鞋子,眉头紧紧蹙起,狂奔过来。
“你来做什么,回去。”
姜馥累得头也抬不起来,身形晃晃悠悠,声音也跟着发颤,被以烟眼疾手快地扶住。
“夫人去哪,奴婢就去哪。请夫人这次不要再丢下奴婢。”
以烟神色铿锵,脊背挺得笔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眶里有着湿意。
两人一前一后,以烟在前面拉,姜馥在后面走。
没过半秒,汗马再次停了下来,它轻微地跺了跺脚,在原地站定,呼吸平稳了许多。
幽蓝的瞳孔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姜馥,但莫名让她觉得少了些许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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