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简淡淡地回礼:“殿帅过奖。”
陆彦远站在阳光下,年轻朝气,脸庞当真是英俊。又因为是武将出身,身量高大魁梧,充满男性的气息。顾行简心底不知为何升起几分羡慕,陆彦远笑道:“相爷应该知道,我与尊夫人算是旧识了。她十四岁的时候,我便认识她了。不知她是否告诉过您,此番进都城之前,我们还在马车上叙过旧?”
顾行简在袖中的手指一抽,不动声色地问道:“殿帅想说什么?”
陆彦远走近了几步,与顾行简只隔着不到一臂的距离,低声说道:“相爷可曾想过,您与她相识时日尚短,她这么快答应嫁给您,是真的喜欢你,还是为了忘记情伤?三年前,她可是为了我要自尽的。我能给她的,您永远都给不了。”
顾行简的手握紧成拳。如果他年轻十岁,此刻已经一拳头打在陆彦远的脸上了。可他面上只笑了笑:“我能给她的,殿帅又何尝给得起呢?口舌之争无意,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他甩袖转身,而后便负手离去了。
陆彦远没想到这样都不能激怒顾行简,苦笑了一下。他不信顾行简真的如此大度,能半点不介意当年的事。他带不走她,但他可以等。
而且顾行简真的喜欢岚儿么?凭他对顾行简的了解,此人城府极深,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岚儿身上若没有什么他可以利用的地方,他绝不会这么轻易娶她。
可惜他到底不是皇城司的人,没办法掘地三尺,找出蛛丝马迹来。
第八十四章
夏初岚回到相府, 顾行简还没回来。今日朝参,可能皇上留他们在宫中议事, 到下午也有可能。她随便吃了些东西, 觉得有些累,就在趴在榻上睡了过去。
思安搬了火盆放在榻旁, 赵嬷嬷给她盖上毯子, 两个人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
思安去门外拉了六平:“姑娘怎么这么累,一回来就睡着了。”
六平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二夫人跟萱姑娘的事情。姑娘这几日让我去查那个严嬷嬷的底细, 还亲自见了几个牙人,这些费脑子的事情, 当然累了。今日去顾家, 姑娘让那个嬷嬷招了罪行, 二爷把她送官了。顾家的事,姑娘比谁都上心。”
“都是为了相爷。姑娘知道相爷在朝堂上已经够累的了,便想帮他分担家里的事。相爷可得真心疼我们姑娘才好。”思安喃喃道。
顾行简回到府中, 径自走回住处。崇明跟在他后面,觉得相爷今日好像有心事。但他也不敢多嘴问, 想必待会儿见到夫人心情就会好了。
顾行简在屋外停了一下,思安和六平连忙向他行礼。
顾行简看向他们,神色如常地问道:“夫人在里面干什么?”
思安回道:“夫人睡着了。奴婢去叫……”
“不用。我有些饿, 你去准备午膳。”顾行简吩咐道,思安连忙去了。六平毕竟是小厮,不敢在内院久留,连忙告退。
顾行简走进去, 看到夏初岚团在榻上,赵嬷嬷坐在她身边陪伴着,手里还拿着一个绣绷。赵嬷嬷是夏初岚的乳母,自小看她长大的,比思安在夏家的时日要长多了。她平日里话不多,年纪大了,胆子也比较小。
赵嬷嬷看到顾行简进来,忙起身行礼,顾行简摆了下手,用手势示意赵嬷嬷到屋外去。
寒冬腊月,他身上披了件深蓝的宝相花纹鹤氅,清贵非常。赵嬷嬷不知道相爷找她做什么,跟到了院中才问:“不知相爷找老身何事?夫人喜欢蹬毯子,老身不敢离开她太久。”
顾行简的目光看向远处,淡淡问道:“前几日夫人进都城之时,你可有同行?”
赵嬷嬷不知道顾行简突然问这件事干什么,摇头道:“老身是跟老夫人一起走的。姑娘说要收账,便比我们晚了几日。”
收账……顾行简扯了下嘴角,继续说道:“接下来我问你的事,你需如实回答,若有隐瞒,我绝不轻饶。”
赵嬷嬷一凛,隐约觉得今日顾行简来者不善,战战兢兢地回道:“老身一定,一定不敢欺瞒。”
“我想知道三年前英国公世子在泉州时,他和夫人之间所有的事。越详细越好。”
赵嬷嬷愣了一下,连忙跪在地上:“相爷,那些事都过去了。夫人早就不跟英国公世子往来了。那个时候夫人年纪小,不懂事,您千万别怪她啊。”
“你先起来。我只想知道真相。”顾行简淡淡地说道,“你若不老实说,我也有办法让你招认。但你要明白,倘若那些办法使出来,对你和夫人都没有好处。”
赵嬷嬷看着顾行简清冷的神色还有周身散发出的威严气息,闭上眼睛道:“是,老身说。”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开始从头说起。
……
夏初岚睡了一觉,觉得精神好多了。午后的日光是最充足的,只可惜屋里为了防寒,都挂着厚重的棉幕。她掀开棉幕,闻到了窗外寒梅的阵阵清香。
“思安,相爷还没回来吗?”夏初岚朝外问道。
思安跑进来,回禀道:“回来了,但是……”
“怎么了?”
思安走到榻前,小声道:“但是奴婢看相爷好像不太对劲,整个人冷冰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入宫不太顺利。”
夏初岚裹上裘衣,走到隔壁的屋子里。顾行简正坐在书桌后面,手中翻阅着文书。果然如思安所说,神色清冷,面色不霁。她走过去,轻声问道:“您用过午膳了吗?我睡过头了,思安他们也不叫我。”
顾行简抬眸看她,点了下头:“无碍,我用过了。”然后又继续看文书,似乎很忙碌的样子,不欲再说。
夏初岚本来还想说说顾家的事,怕打扰到他,便轻声告退了。
顾行简看了眼她离开的背影,整个人仿佛都陷在阴霾里。赵嬷嬷的话一遍遍地在脑海中回响。有些事,他绝对无法从外人那里得知。
他甚至能想象,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是如何欢喜地跟自己的乳母诉说有多喜欢刚认识的那个年轻人。她的性子,原本是活泼天真的,根本不像现在这样。而且三年前她每日都期待与陆彦远见面,他们之间有过十分亲密的举动。
她当真不喜欢自己吧。只是觉得自己身上有跟夏柏盛相似的地方。便如夏衍那般,不自觉地产生了依赖。
顾行简抬手揉着额头,只觉得心里似乎卧着一条毒蛇,正吐着殷红的信子。嫉妒正在吞噬他的理智和自持。她跟陆彦远的事明明成亲之前便已经知道,但再听赵嬷嬷说起来,心中还是如同针刺。
……
夏初岚在屋子里看书,赵嬷嬷和思安在旁边做针线。赵嬷嬷时不时地抬头看夏初岚一眼。相爷全都知道了,他心里不可能没疙瘩。相爷当时的样子十分可怕,她不说清楚他是不会罢休的。
她知道相爷可不是普通人,进退百官,那手段非比常人。与其让他猜忌,还不如直接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而且相爷不让她告诉姑娘,说姑娘若是知道了,她就不能继续呆在姑娘身边了。
“嘶——”赵嬷嬷的手指不小心被针扎破了。思安连忙问道:“嬷嬷,您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