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夏初岚点头道。
六平将马车停在路边,对马车里的人说:“姑娘和公子在这里等等,小的去问问路。”
刚好不远处一辆马车驶过来,六平上前喊道:“劳驾!”
赶车的人没防备斜刺里忽然冒出个人来,连忙停住,喝道:“何人如此放肆!此处是康裕坊,遍地权贵,你怎么敢胡乱拦人马车?”
六平听对方气势很足,小声道:“对不住,小的只是想问路,打扰了。”
赶车的人横了他一眼,不欲再理。马车里却传出一个温柔大气的女人声音:“你要找何处?”
“小的找顾居敬顾二爷,想请问顾家在何处,不小心冒犯了夫人,还请恕罪。”
那女人柔声回道:“从这里直走,第三条巷子进去,第三户就是。”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六平弯腰道谢,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
赶车的人看了他一眼,重新驾着马车离去。夏初岚听到外面的声音,以为六平闯祸了,撩开车窗上的帘子看了看,刚好那辆马车窗上的帘子也掀开了。
那是个衣饰简单的妇人,容貌十分端庄秀美,从脸上看不出年纪。只是她不经意看到夏初岚的瞬间,眼神一变,竟然前倾身子,似努力想要将她看清。夏初岚连忙放下帘子,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慌。
明明是不认识的人,她却好像认识自己一样,这种感觉有些可怕。
大概是认错人了吧。
马车到了顾家门前,因为在天子脚下,商户之家还是依照规制,门只开在巷子里,也没有修得很华丽。夏初岚和夏衍下了马车,六平先上去敲门,确认是顾家无疑之后,才报了姓名。
很快那门便开了,秦萝从门内跑了出来,欢喜地叫道:“妹妹!”
身后跟着的嬷嬷连忙说:“夫人,您小心些!”
“秦姐姐。”夏初岚伸手抱了秦萝满怀。秦萝拍她的肩膀:“你真是的,怎么不告而别呢?”
“当时家里有些急事,是我不好。”夏初岚说谎面不改色,又笑道,“一月不见,姐姐好似又丰腴了一些。”
秦萝脸微红,没有接话,向夏衍问好:“听说六公子考上太学了,真是厉害。”
夏衍张嘴惊讶:“夫人怎么知道的?我和姐姐是特意来向您跟二爷道谢的。”
秦萝卖了个关子:“我是听二爷说的。至于二爷是听谁说的……六公子猜猜看?”
夏衍高兴道:“是先生!哦不对,是顾相!”
秦萝赞赏地点了点头,又对夏初岚道:“二爷不在。你们先进去坐坐吧?”
“既然二爷不在,我又见到了秦姐姐,就不进去打扰了。对了,我还想问……”夏初岚刚开了个口,秦萝便叹气道:“你想问五叔的事吧?他伤得很重,还不肯好好休息。听说昨日夜里还咳了血,二爷连夜就赶过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夏衍捂住嘴巴,说不出话来。夏初岚的手攥着袖子的边沿,轻声道:“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第四十七章
“我也想去!”夏衍连忙说道。
秦萝就等这句话, 低头轻笑了一下。当初跑那么快,还不是一听见心上人受伤, 就又乖乖地回来了?
“这有什么不能的?我现在不方便过去, 让二爷的随从带你去吧。”她说着便让嬷嬷去叫了个人出来。这人便是当初去夏家送信的崇义,因是顾居敬的亲信, 所以对夏初岚和顾行简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
马车出了康裕坊, 一路过朝天门,进入内城。内城虽也很热闹, 但没有外城那么拥挤,而且规格更高多了。路两边都是壮阔宏伟的门面, 不知是哪个省司的官衙或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府门, 有禁军往来巡逻, 显眼的位置还有望火楼。
崇义说道:“相爷原本住在外城的官邸,复官以后就住在皇上赏赐的这座府邸。在裕民坊,过去一些就是大佛寺了。这一带住的都是皇亲国戚, 高官显贵,寻常人也买不起这里的房子。”
夏初岚应了一声, 掀开车窗上的帘子,看到道路笔直宽阔,每座府门前都有护院站着。外墙不高, 都能看到里面的树木,只是看不到绵延起伏的墙的尽头在哪里。
六平不敢说话,只觉得那些威严的府门好像离他们这样的人很远。
等到了相府,崇义先下去, 跟守门的人交涉。他是顾居敬的人,进去不难,但夏初岚他们脸生,守门的自然不会随便放人进去。
那人说道:“你们在门外等等,我去问一下南伯。”
夏初岚下了马车,牵着夏衍站在相府门前,忽然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她居然认识当朝的宰相,这个人原本高不可攀。她认识的是那个叫顾五的教书先生,温柔和煦,博学儒雅。她是不小心栽在了顾五的身上。
很快,南伯亲自从府门内迎了出来。他几步下了台阶,可以看出身体非常硬朗。
夏初岚在之前住的院子里见过他一次,没想到是相府的管事。南伯难掩喜色:“夏姑娘,夏小公子,你们来了。快跟我进来。”
夏衍倒是很高兴地走上前了,手里还提着长命缕。这是他编了好些日子的东西,没想到能亲手交给先生。他回头看到夏初岚不动,喊了声:“姐姐?”
夏初岚想,既然都来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就算这里是龙潭虎穴,总归要亲眼看看,才能够安心。
……
竹居内,顾行简坐在案后,把手伸在案面上,让大夫诊治。这大夫原来是太医局的医丞,医术颇为精湛。离开太医局之后,就在城中开了家医馆,每日上门求诊的人不计其数,人称赵太丞。
顾居敬性子急一些,问道:“赵太丞,怎么样?他昨夜咳血了。”
顾行简无奈道:“阿兄,我说过了,是南伯他们太紧张了。”他吃力地抬起左边手,有根手指头上缠着纱布,“裁纸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手,那些血不是咳出来的。”
“你都伤成这样了,半夜裁纸干什么?再说了,你不会喊人吗?”顾居敬吹胡子瞪眼睛,声音更大了。
顾行简只觉得耳朵疼,不欲与他争辩,索性沉默。
赵太丞收回手,对顾居敬说道:“二爷,老夫所诊跟翰林医官无异。相爷这伤势是重了些,但好好休养就会没事了,性命无虞。”
顾居敬这才放心,亲自送赵太丞出去,顺便问问养伤要注意什么。顾行简小时候体弱,长大了之后不生病还好,一生病就比常人好得慢,他不得不多注意些。
顾行简难得清静了,起身到榻上坐下,靠在矮屏上闭目养神。昨夜他被闹得没有睡好,现下有些困意。忽然,他听到有个很轻的脚步声靠近。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一下坐了起来,喝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