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说二人交情不浅,也给王稽不少优惠,但范雎心中总有一种把他当做“债主”的感觉。
所以同他的往来并不亲密,尤其是任丞相后,以“避嫌”为名,很少与他进行私下接触。
丞相单独请自己喝酒,这还是第一次,尤其是在心中暗生愧疚的情况下,王稽不能不诧异、疑虑。
但范雎虽被免去丞相之职,却仍握丞相之权,似乎还不宜疏远。
而且尽管“渡河案”已被挂起,毕竟还是不能十分放心,还是多嗅些气味才能增加安全系数。
想来想去,王稽最后还是接受邀请,进了范府。
酒席摆在后花园的凉亭中,相当丰盛,却没请外客,只范雎一人坐在亭里摇扇纳凉。
王稽来到近前就撩起袍子准备行跪拜之礼,范雎一摆扇:
“算了吧,你我弟兄在自己家里何必虚套?
再说我也不是丞相了,坐下吧。”
话说得亲切、自然、允中,让王稽心里不禁热乎乎的,难免又涌上那种愧疚之意,便搭讪着说:
“咳,全怪我和安平无能。
不知怎的把魏信陵的人马放过漳河,给大哥惹下这么大的麻烦!
其实,我决不相信安平真会通敌,怪只怪他为什么竟藏起来……
范雎摆摆蒲扇:
“别提他啦,一想这事……我就心烦。
今天请你来只想喝酒叙旧、消愁散闷,不谈国事,也没预备什么好东西,随意而已。”
说着话,侍婢已给二人斟上酒,王稽见范雎不愿再提此案,心里既感到轻松,又有些失望。
但他深谙,此时只可察言观色,不宜多嘴之道,便只陪着喝酒。
酒过三巡,范雎放下酒杯,叹口气:
“想当年范某无端受魏齐之摧残,性命不保,多亏老弟带我入咸阳,又荐给大王,才能有今天。
你的恩德,我实在是至死也不能忘啊!”
果然只是叙旧,但范雎可以表示感谢,王稽却必须谦逊:
“话不可这么说,小弟能给大哥帮的那点儿忙,不过是臣仆之劳,何足挂齿?
还是凭大哥的雄才大略为秦国建下盖世奇功,才能高倨今日之位啊!”
范雎不理他的吹捧,继续按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在众位兄弟的扶持下,我身居相位,爵封应侯,该说是功成名就了。
就怕只顾了自己,却亏待了弟兄们。
你说,我有什么对不起大家的地方吗?”
王稽连忙陪笑:
“大哥对我们一向是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我王稽能有今天,还不全是靠大哥的扶持栽培!”
范雎点点头:
“是啊,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安平出了事儿,我得去领罪,我若倒了台,恐怕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