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坐。
我姐姐不会知道我在外边的作为,这些话都是您借她的口传过来的!
相国把话说颠倒了,并不是无忌不肯担待,而是‘贵人’容不得我这‘小人’!”
平原君还是笑:
“你是因为我轻视了你的朋友而生气呀!确实怪我不了解情况,把高人隐士的功劳给埋没了。
明天我马上进宫奏明大王,封之高官,以赎我罪。”
信陵君气得又瞪起眼睛:
“人家要是愿意做官,还能等到你今天推荐?
罢!罢!道不同不相谋,我跟你无话可说!”
站起来一指桌上那堆文册:
“请您派人来清点接收。”
转脸吩咐下去:
“各位先生们,准备出发!”
平原君见他决心要走,一急之下,摘掉头上冠饰,拱身而拜:
“愚兄一时不明误听传言,说了糊涂话,伤了你的心。
现在知道错了,诚心道歉,请你原谅。”
他的最大优点就是认错态度非常好。
免冠请罪,在当时仅次于跪下磕头。
以王叔玉体,相国金身,行此大礼以示歉意,不能说平原君的认错缺乏诚意。
信陵君火气再大也不可继续顶下去,否则就是自己失礼了,所以急忙转身屈膝:
“无忌胸无大志,乃浮沉于市井中的鄙夫,相国何必如此屈尊,折杀无忌?”
平原君已急得流下泪来:
“胜已知错,贤弟就不要再和我一般见识了。”
既不能让平原君总保持这种“请罪”的姿态,自己也不能如此长陪下去。
为了缓和气氛,信陵君只得扶他坐下,但心里这口怨气还得一吐方休:
“无忌自惭形秽,没脸再留邯郸,相国何错之有?”
平原君仍是呜咽不止:
“胜无才无德,倚先王之庇荫苟食俸禄,令仗众人之扶持,方支撑到今天。
竟以一孔之见,因贫贱而蔑视高贤,令弟齿寒,还说无错?
赵刚刚经历这么残酷的战争,弟弟真弃我而去,便如楼宇之断柱,你就忍心看着他倾倒吗?”
说着又拜了下去。
可见他的“认错”并不是承认信陵君的观念,而是着重于信陵君走后赵国会失去庇护,所以挽留信陵君。
但他只要有利于国家便不惜屈身这一点,犹为后世之庸臣所不及。
因此司马迁老先生评价他为:
“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然未睹大体……”
可以说是褒贬允中。
信陵君苦笑着摇摇头:
“跟持这种见识的人共同生活实在是没意思。
但人家认错的态度如此诚恳,自己再不给面子,就太过分了,会被人视为心胸狭隘、有失品位;
退一步说,当今世上掌权的,有许多还不如平原君呢,自己到别国去,不还得依附这些人?
只怕比在赵国还不能随心如意,怎可凭意气用事?”
想到这里,信陵君叹口气,双手扶起平原君:
“兄快请坐,弟不过像小孩子那样丢了饼就哭闹,喜怒变幻于瞬间,很不成熟。
看到您的真情实意,真的也很愧疚,无忌也知错了,还望我兄海涵。”
从此二位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