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白起一行人来到杜邮城,寻一家客店住下。
虽被流放,终究曾是武安君,押解人员对他毫不敢作威作福。
这可是秦国的第一大功臣,惹怒了他,一旦平返复职,还不把咱哥儿几个剁碎了喂狗?
所以反而甘做白起的仆役,给他要水要酒,伺候他洗脸吃饭。
白起坐在炕桌的上首,刚端起酒碗,忽然胡伟自外闯入,一见白起便大叫一声:
“白起接旨!”
刹那间,他心中竟是悲喜交加。
坦率地说,由于魏冉被贬,白起对范雎确是一直不满、处于对立状态。
但他确信秦王要平四海做天子,就绝对离不开自己。
尽管现在听信范雎的谗言贬削自己,但到了玩不转的时候,还得把自己召回。
这只是个时间问题,他可以等待,所以对这次“流放”心态仍能保持稳定。
至于什么“四海为家、投奔他国……”等等,只不过是图一时的痛快,说了几句气话。
叛秦之心,实在是一丝也没有。
所以还认为派胡伟追到杜邮,就是赦自己回去,直到这时他还相信:
“欲定天下,舍我其谁?”
万万没想到,胡伟带来的,竟是自己佩用了近二十年又被秦王收回的那把剑!
他当然明白复又“赐剑”的目的,也明白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可惜,已经晚了。
呛哴哴,拔剑出鞘,白起站在院中,仰视苍天喃喃自问:
“洒家纵横天下数十年,攻城掠地身经百战,对秦有功无罪,为什么竟落得如此下场?
老天,你不公正!”
望天上,白云悠悠,被落日的余辉染上了一层暗红。
老天对他的责怪似乎无动于衷。
一股酸怨涌上喉间,两行清泪沿着翘起的胡尖滴下……
但那血红的晚霞终于使白起醒悟了,不由自主地垂下头:
“洒家应死!每克一城,我都下令尽屠,百姓何罪?
四十万赵军既然已降,却被我全部坑杀,他们又有何罪?
洒家该死啊!”
一声长叹后,便用这把不知砍过多少别人头颅的宝剑,狠狠地刺进自己的胸膛……
秦国百姓可怜白起死非其罪,偷着为他立祠设祭。
秦王与其说是恨白起,还不如说畏白起的成分多。
所以对民间的私自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追究。
能让白起的灵魂有处寄托不来找自己麻烦岂不更好?
据说,至唐时天雷殛死一牛,腹部有“白起”二字。
明时巨雷殛死蜈蚣一条,身上亦有“白起”二字。
其诛降戮服之罪,诚万劫不赦矣。
此正是,千秋功罪,谁与评说?
客观地说,战争做为一种相互残杀的人类活动,流血是不可避免的正常现象。
但滥杀无辜终究是违反了战争的“游戏规则”。
不仅会受到他人的谴责,无论是否能遭到“报应”,也无论当时他用什么理由解释。
在临终前回首往事的最后一刻,却难免留下无法弥补的痛苦遗憾。
为将者,岂可不慎哉?
一代战神,就这么悄悄地退出了历史舞台,但战争的阴云却仍笼罩在赵国的上空。
毫无疑问,秦王和范雎消灭赵国的心情,其实比白起更迫切。
到他们认为条件已经成熟后,就不会再给赵国留出更多的喘息机会。
所以赵国更应抓紧宝贵的时间,尽可能多做些抗敌准备。
除了汇集国内的一切力量外,还有很重要的一项:
就是争取外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