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奢仍然立马横刀站在路上,有如一座石像,一动不动。
直到戟尖已将触及胸口,才横刀一挥,当的一声把戟荡开。
随即反手一刀横扫回去。
斯高用力过猛,身子已探出马头。
想回戟抵抗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拿出师傅教给的“救命三招”。
把半截身子藏在马脖子后边,但动作还是稍慢了一点儿,又是当的一声,斯高盔飞头散。
赵奢喝道:
“无名鼠辈不值吾污刀,快换胡伤来!”
斯高顾不得头昏眼花拍马飞逃。
赵奢要斩,他岂能逃得性命?
所以故意让刀口略高些,只削去他的头盔。
一是为了进一步激怒胡伤,也是要借他的败兵挡住秦军出山口的道路。
当时乐乘并非危言耸听,北山一带小路确实崎岖难行。
不仅随着山势骤起骤伏,许多路段一边是溜光陡直的峭壁。
一边是看不到底的深渊,中间一线小路窄得只容一人一骑,对面相逢,很难错开。
为了避免突然遭遇而造成堵塞,在这条路上通过的行人都必须带着“响器”事先通知对方。
许多路段被名为“喇叭口”“铜锣坡”。
即表明地势的险要,也挺醒你,要在这里发出讯号。
胡伤接到斯高遭伏击的报告,果然又急又怒,咬牙切齿地急冲冲赶向山口要与赵奢决战。
偏偏在路狭处又被斯高的溃军堵塞了道路,瞅着斯高那副狼狈样,胡伤真想一剑劈了他。
但斯高是穰侯魏冉的表弟,与秦王也能论上亲戚。
再说自己也负有指挥失误的责任,还是交给丞相或秦王处置为妥善。
便只问了问前敌情况,就命令部队挤开通路放斯高和他的伤员回后方。
这么一耽误,就给赵奢留出了充足的时间,完成自己的部署。
恰好把胡伤的队伍堵在东山口内,使两军狭路相逢。
这是名符其实的“狭路相逢”,双方的队伍都必须单列前进。
尽管拥有几万、十几万的士兵,直接投入战斗的,却是一对一的单兵较量。
一方必须通过这条山路去援救阏与。
一方又必须在这条路上清扫障碍,以确保自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攻打阏与。
但对于每一方来说,又都要以消灭对方做为实现目的的前提条件。
所以,对每一个冲在最前锋的士兵提出的要求都是:只许前进,不得后退(一步)!
这一战的规模最小,却是战争史上最残酷的一次战斗:
震撼心弦的鼓声中,两个敌对的士兵,瞪圆血红的双眼,紧闭发白的双唇。
咬着牙把刀、枪朝对方的血肉之躯恨刺猛砍。
他们之间并没有私人的仇怨,甚至在秦晋交欢的当年,他们的高曾祖也许还是亲戚。
再上溯到“造父、大骆”的年代,他们的祖先甚至都是兄弟、叔侄。
围坐在篝火边,齐唱思乡曲。
今天,虽然分处两国,已经素不相识。
但出征前也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却也和谐的田园生活。
一天辛苦后,或与父母妻儿笑语灯前;或与乡亲邻友闲聊琐事。
是无情的战争,硬把他们拉到这瞬间决定生死的角斗场上。
因为谁也没有后退一步的余地,就只有消灭对方,才能为自己争得前进一步的空间!
他们的搏斗,非常具体显现了“君王、政治家”们之间的实际关系。
在铁器撞击的叮当声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叫或是凄厉的哀嚎,随着鲜血迸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