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 / 2)

<h1>第9节</h1>

两人简单洗漱了下,相继上床。他们高三那年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还象征性地放点毛绒玩具隔开,此时倒是不需要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不矫情,也不磨蹭,但在火候未到的时候也有足够的自制力。

张思芮这样想着,安心地闭上了眼睛。结果不过须臾,她就十分罕见地红了脸。霍蔚蹭了蹭她的脸颊,亲了亲她,然后隔着被子把她搂进了怀里。

第15章

第十五章

霍蔚睡了长长的一觉,睁开眼睛时,午饭时间都过去两个多小时了。张思芮早就起来了,她正戴着耳机擦头发,刚刚能扎起来的头发,有几缕凌乱地贴在脸颊上,显得她蓦地年轻了许多,像个可以不闻世事只埋头看书的高中生。

他起床的动静惊动了她,她转头看过来,眼角弯了弯,跟着扯掉耳机线,往桌上一扔,直接用电话跟人沟通。

原来不是在听歌。他想。

张思芮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床尾放着她的小行李箱,里面扔着两件毛衣一条长裤以及一只敞着口的化妆包,虽说是化妆包,霍蔚前一晚在浴室里略略看过一眼了,也就是最基础的水乳洁面。她正跟周小年争辩:“嗯,是的,他的口述记录我看了,跟现场基本吻合,确实有个脚印,窗帘也确实是撕烂了,但是……”

“……”

“我明白,但这太巧了,你留意下我特别涂黄的那部分细节,我这两天一直在琢磨,真有点不对劲,我觉得你跟韩捷或俞晏一起再审审。”

“……”

“行,那就这样,我?赵局给了我一天假,我起晚了,正收拾东西要回去……当然一个人,你想象力真丰富。”

“……”

张思芮转头望了望刚洗漱完正往身上套毛衣的霍蔚,稍微捂了捂嘴巴,道:“你帮我去专院给他约个号,我回去要缝上他的嘴。”

付崇峥这个大嘴巴,在大晋高速路上堵着,都不耽误有图有真相地卖她——霍蔚的粉丝并没有人起床上厕所,但付崇峥起了,他周到地给他们摄了视频和照片,路上堵车无聊,蹭了赵大千的移动热点,上传到他们臭名昭著的“三儿与大神”群里了。

雪一夜未停,但早就转至小雪,环卫工人把前夜的积雪堆去了绿化带,路上只剩一层潮湿,只偶尔一段有一层不成气候的薄雪,两人开着车一路缓行,倒也算顺畅。早饭睡过去了,午饭也过了点,但由于不太饿,就不想将就,索性沿途一路看着,希望能找到一家合眼缘的餐厅。

张思芮渐渐感觉眼前的街景眼熟了,她指挥道:“再往前走,前面有个斜路口转进去,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你带我去吃的那家餐厅?”

霍蔚问:“餐厅还开着?”

张思芮道:“嗯,开着,琪琪昨天还发了朋友圈。”

霍蔚第一次约会带张思芮去的是一个在当时的张思芮来说血贵的自助餐餐厅,一百八一位。她亦步亦趋跟着他进门,再跟着他直往最深处的雅座而去,中途有人给个关注的眼神就会感觉尴尬,毕竟要不是他突然出现,她本来是计划去吃八块钱的兰州拉面的。

餐厅一年前重新装修过,个别角落甚至采用了年轻人喜欢的动漫元素,并不比隔壁外来的西餐厅看着跌份儿。张思芮一路看着,带着霍蔚走到最里面的卡座,卡座由一个大动漫人物挡着,隐蔽性很好。当不当正不正的时间,餐厅里并没有几桌人在吃饭,霍蔚目送张思芮前去取食,慢吞吞摘了口罩。

张思芮很快就回来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了,餐盘里的食物摞得恨不得比脑袋都高。她伸手将他的水杯推至角落,洋洋洒洒摆了一桌食物。

服务生在他们桌前溜达两个来回,最后忍不住上前提醒,剩下的食物超过两百克是要额外收费的,张思芮笑着摆摆手,道,我们能拿多少就能吃多少。

张思芮打发走服务生,折着衣袖坐下来,道:“来,左边这两个餐盘里都是低卡的食物,你在减重,这些都没问题。”

霍蔚也忍不住道:“太多了。”

张思芮闻言波澜不惊:“不多,两顿饭没吃,是时候暴饮暴食了。”

张思芮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用行动解释了什么叫“暴饮暴食”,她也并没有吃得多快多大口,甚至看来是细嚼慢咽的,但霍蔚就是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餐盘渐渐空了堆叠了起来。

张思芮咀嚼中夹起一堆生菜,再带着一小块鱼肉,一起送到霍蔚嘴边,她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垂眸看了看,张口吃了。她给他一个满意的眼神,用生菜包裹着鱼肉继续投喂,道:“琪琪现在来这里吃饭都得提前空腹两天,你那时候作为一个高中生,零花钱真得很多,而且来这样的地方,也好像总是没什么胃口。”

霍蔚没搭腔,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顺便偶尔接受她的投喂。他那时候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干脆就带她来了自助餐厅,她去取她喜欢的食物,他在一旁默默备注,但来了几次他就发现那些备注没什么用,她没有特别喜欢或特别不喜欢的食物,好像只要是能吃的,她都愿意试试,只要放进嘴里的,好不好吃,她都能咽进肚子里。

动漫人物另一侧的对话渐渐引起了张思芮的注意。她跟霍蔚漫聊着,悄悄支愣起了耳朵。霍蔚很快就察觉她的不专心,他微微皱眉,转头往回看了眼。

“黄姨,我跟您说,我们虽然叫它‘糖豆儿’,但它跟糖豆儿毕竟是不一样的,不能说想起来就吃,忘了就算了,您回忆回忆,您这个依从性是不是不太好,是不是有些时候躺在床上突然想不起来自己吃没吃药。”

“倒是有一些时候,依稀记得是吃了,就没再吃,或者依稀记得是没吃,就再吃一回。但总有弄错的时候。黄姨岁数大了,记忆力哪能那么好,那定个闹钟嘛,耳朵有点背,闹钟也老了,有时候就关不掉,有时候就不响。”

“黄姨,黄姨,不要着急,我刚刚就是一个猜测,很多人都有这个问题,我就顺嘴一问。老年人总是丢东忘西的,我爸妈也是这样。是这样,药啊,也分人,什么药都是。你比如‘糖豆儿’,我妈只吃了两个月,去医院检测,各项指标都回到正常值了,所以你这一点起色都没有,可能也不止是个依从性的问题。”

“要不是依从性问题,那能是什么问题,小李你不要隐瞒黄姨,你只管说,我是不是有别的什么毛病?”

“真没有,黄姨,你怎么跟我妈似的,老感觉自己哪儿哪儿都有病。你真的就只有糖尿病,其他器脏都好着呢。你听我解释,我们这个药,临床试验结果显示,有百分之四的患者是吸收不了的,他们体内有xr3w抗体,药在体内不能充分分解就被排出体外。您应该就是这样的情况。针对这百分之四的患者,我们研发了特供药。实话说,特供药药效跟‘糖豆儿’是没多大区别的,但价格贵出去十三倍,也没有办法,毕竟需要特供药的只有百分之四的人,制药公司的成本总要摊一摊的。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我们可以帮你申请专项医保,专项医保报销百分之八十四,价格也就降下去了。”

套路其实是这样的:特供药价格血贵,作为长期甚至终身保健用药就更贵,不做第一选择,只好转向专项医保。但专项医保不好申请,需要划钱找关系,也许要花一万两万,也许要花八万十万,端看老人的棺材本儿厚不厚。如果老人行至此时还没有醒悟,那就再“诚实”而“抱歉”地告知您的专项医保申请审核失败——理由张口即来,或是假托申请人自己的条件不达标,或是碰瓷一下国家的某项政策。最后的结论是,您还是得全款买特效药。

张思芮用湿纸巾擦了擦嘴,再端着霍蔚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回来,口罩、帽子一一给戴上,起身大步走向夸夸其谈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二十四五的样子,一身休闲装,很明显的好丈夫好爸爸形象,他看到张思芮面色不善地走过来,眼神乱了下,转头借着喝水掩饰不安的情绪。倒是那位“黄姨”,大约是察觉出张思芮的攻击性,面上露出了很明显的不满和抵抗,似乎只要张思芮敢说一句不中听的,她就要给她好一顿教训。

张思芮直立在他们桌前,看着截然不同情绪的两个人,一时竟不知怎么切入他们的对话,她抿了抿唇,掏出证件照摆在桌上,道:“小李是吧,你接着说,我爸妈也有跟黄姨一样的毛病,要真是好药,我给他们也捎上几盒。”

男人只以为张思芮是个管闲事的路人,没成想是警察,他匆忙收拾着桌面上本来打算用来唬人的“文件”,口不成言:“我们这个药目前是临床内测阶段,不能随便给的,得去医院检查,要看化验单数据的。”

“黄姨”在一旁不高兴了,道:“你这个姑娘静悄悄地掏个证件是要吓唬谁,我跟我侄子聊聊天,你也要管的?”

张思芮转向她,解释道:“不管他是不是你侄子,他是在骗你,没有特供药,也没有专项医疗。”

“黄姨”火了,她慢腾腾起来,紧盯着张思芮的眼睛,道:“我眼睛花是花了,但没瞎,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是不是被骗了。小李,你吃好没有,我们走。”

张思芮以前没有跟过类似的案件,只听俞晏说过,办这样的案件,最大的阻力不在嫌犯,反而在老人。她以为眼下只有一个老人,且是女性老人,就比较好对付,毕竟她有警官证在手。但很显然,她太过乐观了。“小李”先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赢得了“黄姨”来自骨子里的信任。

张思芮轻声叹息,转而望向男人,压住那些纸张,道:“我刚报了警,我同事们转眼就到,你最好就老老实实呆着,什么东西都不要动。”

“黄姨”横遭无视,分外不服,伸手就去掰张思芮的手指——她不知道张思芮压在掌下的是什么东西,但那是小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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