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的状况怎么样了?”郑泽和声问道,目光总是时不时的落在她的脸上。
裴玉容抬眸,从他安抚一笑:“大夫说了,已经没有大碍,只要好好休息调理,就不会有问题。你不必担心,家里有我。”
听着她说着那些暖心的话的时候,郑泽的目光不经意的变得柔和。他想要伸手摸一摸她的脸,可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换做了一句问候:“你……一直都在照顾爹?”
裴玉容点点头:“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公公的身子已经不是第一日这样,我却是第一日尽儿媳妇的孝道,你不会怪我吧?”
天色已经有些暗,她白皙的脸上仿佛因为天色原因,所以才显得那样血色淡无,郑泽伸手握住她的手,微微皱眉:“手为何这么凉?照顾爹固然要紧,可你也不能病倒!”
裴玉容笑的柔和,她点点头,对着他仿佛就和对着心爱的丈夫无异,郑泽几乎就要认定她眼中的那些光芒,是对他的爱,他心中猛然有些冲动,伸手揽住她:“我们回房吧。”
裴玉容的脸色微微一僵,还是笑着点点头。
郑泽的神情越发的温柔,他扶着裴玉容回到了她的院子,连相思都被他打发掉,两人一路进了房间,没过多久就有下人送来了热水供少爷和夫人沐浴。
郑泽将所有人都潜了下去,不知是不是香满楼的酒又有什么问题,郑泽觉得今夜的自己如论如何也压不下心中的一团火,那团火从他见到裴玉容照顾着他爹劳累的睡过去的那一刻就无论如何也扑不灭!
她其实并不厌恶他,她会照顾他的家人,对他说“你不必担心,家里有我”。那样的语气和神态,仿佛他就是她名符其实的妻子!
郑泽的喉头微微一动,似乎是想喊她,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温热的水在浴桶中冒起了袅袅青烟,裴玉容的一张脸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带上了些红晕。
郑泽有种强烈的感觉!他觉得今晚的她和这么多年以来都不一样,似乎是有什么改变了,可是要他说,他又说不出来。
郑泽呆呆的站在那里,裴玉容看了他一眼,忽然朝他走了过去。
她走到他的背后,只不过犹豫片刻,便伸手为他解下了玉带,郑泽身上的袍子,瞬间松垮下来。
郑泽高大挺拔的身姿猛然一僵!他背对着裴玉容,竟有些不敢转过身去……
究竟是多少年了?他娶了她几年,可是几年来,她第一次主动为他宽衣!
郑泽犹如身处梦境,一动也不敢动,他有些害怕这是个梦,一旦他不小心将这个梦破碎,睁开眼见到的,又是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永远用着看蝼蚁一般的目光看着他的那个裴玉容!
裴玉容为他宽衣的动作起先还有些犹豫和不连贯,可是随着宽衣的程度越来越深,她反倒自在起来。只剩下最后一件中衣的时候,她对郑泽说:“去屏风那边自己脱,站在这里会着凉。”
郑泽瞬间就成了一只木偶一般,言听计从的走到屏风边,动作略有些僵硬的脱了衣裳,跨进了浴桶里,望向裴玉容的目光,带着不可置信和隐隐的期待。
裴玉容微微垂眸,缓缓走到大木桶边,伸手摸起搭在桶边的一块帕子,一手撩起袖子,一手将帕子打湿了水,然后放在郑泽的背上,一下一下的为他擦着背。
郑泽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他甚至连声音都不愿意出,深怕打破了这一刻静谧的美好。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撩水的声音。裴玉容为郑泽沐浴更衣,亲自为他系上了衣裳,可是最后一个结还没有打上的时候,她的腰间忽然一紧,整个人都被郑泽捞到了怀里!
男人温热的气息几乎与她交融,刚刚沐浴过后的身躯,因为心中火焰的燃烧而越发的滚烫!郑泽的吻落下的那一刻,裴玉容忽的将脸扭向一边……
原本静谧美好的火热在一瞬间冻结成霜,而郑泽也如同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冷水,从头到脚,从肌肤到骨血,都凉了个彻底。
裴玉容感觉到了男人的变化,她转过头望向他,温和的语气中带着急切,似乎是想要解释:“阿泽,我并不是要疏远你……我……”
郑泽的手倏地放开,刚才的温柔和火热早已经不复存在,他甚至退了一步,伸手拿起了一边的外袍:“裴玉容,你不必解释,那太多余了!”话毕,他直直的走出了房门,关门时发出了巨大的一声响!
而就在郑泽离开的那一刻,裴玉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汗水,她抖着手弯下身,扶着床沿坐好,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忽然没了力气,她整个人都倒在了床榻上,原本就瘦弱的身子,慢慢的蜷缩在了一起,仿佛隐忍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东桥订单的事情,的确是打了郑家一个措手不及。这几年郑泽东奔西闯,把郑家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假,但他做生意自来是更加注重熟客,所以端阳城的木材,是他每个月固定的一笔订单。然而,不日前的这次劫货,非但货物没了,连运货的人到现在都还是下落不明,而就在那些上门来闹事的妇人被送回端阳城没多久,就流传开之所以货物被劫,是因为郑家惹了仇家,所以才遭到了报复!
流言已经传开,郑泽还想临时再多加一批木材,可端阳城那一头却传来了话,上一回的劫货事件没有大白以前,暂时不会和郑家有任何生意上的往来!
郑泽接到这个消息,当场就将手中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李恒才!郑泽目光阴沉的坐在厅堂之中,手上因为摔茶杯时被热水溅到,微微泛起了红,可他全然不在意,紧握的双拳似乎是在压抑着天大的怒火!
天气渐渐转凉,百味楼经过连日的翻修,已经勉强可以开张,而就在百味楼即将开张的日子里,意外的迎来了三位贵客!
百味楼是一家百年老店,创始人的名字至今已经不甚清楚,只晓得一代一代的传下来,中间经历了战争纷扰,民不聊生,曾关闭过一段时间。时至大周的出现,帝王英明神武,百姓的生活日渐转好,便有人重开了百味楼。
百味楼,取义“珍馐百味”,俗话说“众口难调”,而百味楼的目的就在于“调众口,适百家”,以此为准则在业界屹立多年不倒!
听闻在汴京的那一家百味楼是历史最为悠久的一家,酒楼里的大厨多半都是从宫中离休出来的御厨手底下的徒弟,手头上的活十分硬!
如今,百味楼已经有了许多家的分号,东桥镇这里只是其中一家,但因为百味楼在汴京的特殊地位,所以但凡有京中重要任务去到哪里,若当地有百味楼,既然都是要去一去,顺带和京中的那一家相互比较比较的。
只不过,倘若只是寻常的官员来到此地,得知百味楼的事情,顶多也就是感叹一番,而这一次上门的三位贵客,就不能这般轻易的袖手旁观了。
重新翻修的雅座厢房已经收拾好了,李恒才卑躬屈膝的将三人引上了楼,方一关上门,覃如海便厉声发问:“如今太平盛世,竟有匪徒敢纵火行凶,还屡次犯案!难道这贼人不晓得,圣上最喜欢的御厨出宫以后,都是在这百味楼里头落脚,如此挑衅,实则是全然不将圣上的龙威放在眼中!”他这声音是硬将粗噶憋得尖细,听着难听的很,一边的沈远辉和柳绍轩纷纷侧过脸,就差当着他的面把耳朵捂住。
李恒才就怕他们毫无反应,覃如海这老阉人刚一发话,李恒才便接口过来连连称是,一面无尽自责有负于上一级东家的信任,一面又对那防火行凶之人破口痛斥!
其实李恒才也是商人出生,多年来走南闯北的,见识不少,认得的人也是黑白两道各占一半,他如何能牟到百味楼分号的掌柜无人晓得,可能做掌柜的人,身家必然不薄,覃如海看着李恒才说完话,哼了两哼便不再发话。
李恒才对这三位人物的出现本还有些惊慌和意外,可是在得知他们的来意之后,他那精明的眸子里渐渐泛起了算计的光芒。
多少年来,九五之尊不爱江山就爱美人,可轮到了大周朝的这一位,却是个爱江山也爱美食的主。前朝皇帝三年一选秀,从全国各地选拔姿色出众才艺绝伦的女人进宫,这位却是三年一选厨,令人上天下地的搜罗全国各地的美食以及会制作美食之人,而那凋零的后宫,通过不过几十位佳丽,在皇后的管教下循规蹈矩,甚少惹什么幺蛾子。
圣上痴迷于美食,却同时对美食有极高的要求,等闲之辈根本入不了眼。太后关心圣上的龙体,顺理成章的要对掌管宫廷膳食的三司施压,分别为司掌内宫一切大小进膳事宜的尚膳监,负责所有原料保存和膳食烹制的尚食局,以及负责草拟所有有关宫中大小膳宴安排事宜的光禄寺。而今日前来的三人,分别是尚膳监掌司覃如海、光禄寺少卿柳绍轩和尚食局尚食令的大公子沈远辉。
因百味楼不设留宿厢房,事宜李恒才十分会来事儿的就要为三位大人张罗留宿之地,覃如海沉默的喝着茶没说什么,沈远辉和柳绍轩却婉拒了。
“方才来时,刘阁老已经多番挽留,我与柳兄儿时亦是在国子监有幸受过阁老谆谆教诲,今日既然来了东桥镇,我与柳兄还是想要去阁老府中打扰几日,李老板招呼好覃大人便是,我二人,李老板可以不作安排。”沈元辉喝着茶不紧不慢的推拒,李恒才自然不会强留,一个劲的点头称是。
覃如海冷冷的看了另外两人一眼,冷笑道:“刘阁老退隐多时,如今只怕真是年事已高,看人的眼光也令人无奈,那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姑娘竟然也推给我等拿去选送入宫的厨子,若非是看在阁老为圣上尽心尽力多年,凭着那小姑娘水灵灵的模样,本官还以为阁老是有心轻慢圣上。”
覃如海的一番话说出来,沈元辉和柳绍轩的目光都冷了几分。
李恒才倒是摸着头想了半晌……小姑娘……厨艺……他目光一亮,躬身上前:“覃大人所说的,可是一个这么高的小姑娘,生的水灵娇小,换做何如意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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