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周遭一片哗然,有人在讨论自己算作杂工还是学徒,有人在讨论自己家的师父若是走了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还有人讨论兔子急了果然会咬人,如意这姑娘从前那么一只温温顺顺的小白兔,被一炸一烧的,活脱脱的成了一个刺猬,这往后的日子只怕要提心吊胆了!
最终,陈师傅还是离开了百味楼,他的包裹被他狠狠扔在了地上,里头有好些是他自己的东西,唯有一把菜刀是他当初进百味楼时李恒才配给他的,如今他将这些东西齐齐弃了,当真算得上是一个烈性之人。其他几位师傅虽是惋惜又叹息,却并未同陈师傅一般负气离开。
随着陈师傅的离开,百味楼的等级制度也随之落实,如意是当之无愧的特级厨师,而几位大厨也是在高级与中级间游走。
小四终于等回了如意,即将迎接人生的第二波巅峰。
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李恒才笑着将契约画押处放在了如意面前,如意不过略微扫了一眼,便将手往那印泥中沾了些朱砂,毫不犹豫的将手印印在了契约之上。
李恒才终于拿到了盼望已久的东西,他看了看面前的少女,眸子中有微不可察的异样一闪而过。
如意与百味楼签订契约的同时,郑泽也匆匆赶到了刘阁老的府上。
刘阁老如今已年近七旬,却神采奕奕精神矍铄,全然没有一个七旬老人的垂垂老矣之姿。刘阁老最小的女儿唤作刘月燕,也是最为得宠的一个女儿,郑泽由下人领着进到后花园时,刘月燕正在对湖抚琴,一边的刘阁老陪同一旁,时不时的指点些指法给他。
下人要引着郑泽过去,郑泽却忽然站定,背过身去,对着下人微微摇头。
那一头,刘阁老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忽然驻足的郑泽,继而笑了笑,将刘月燕遣下去了。等到刘月燕离开,刘阁老在石桌边坐定,令人请郑泽,郑泽看了一眼刘阁老那边,这才跟着一路走了过去。
“刘阁老。”郑泽拱手行礼。
六阁老摆摆手:“坐罢。”
郑泽依言入座,很快下人们便上了两杯清茶上来。刘阁老端着杯子看了看郑泽,道:“前一刻方让人去你府上送了请帖,这一刻你便过来了,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郑泽淡淡一笑,自他进府起,言行举止都是经过心中精密计算的,每一样都是恰到好处,这些细节落在刘阁老眼中,对这个稳重的年轻人又是一番新看法。
“听闻阁老要在府中设宴,晚辈有幸能够参加,实在是阁老抬爱。只是既然是中秋夜宴,想必阁老定然会与从前一些旧友相聚。阁老选了这东桥镇做颐养天年之地,想必正是因为此处依山傍水,乃是个山明水秀之地的缘故。既然有旧友要来,那自然是要拿出最好的招待。”
刘阁老瞬间明白了郑泽的意思,看来这个年轻人是来与他献计了。
“郑小公子似乎是有什么好的想法。”刘阁老轻呷一口茶,隐隐有些兴趣的模样。
郑泽笑道:“实不相瞒,近几日在整个东桥镇乃至青城都闻名的那位厨娘,乃是晚辈一个妾室的姊妹,也算是晚辈的一个小姨子,若是刘阁老不嫌弃,晚辈想在夜宴那日,让这位小姨子备上一桌与众不同的夜宴,既能在中秋当日与好友团聚,亦能与好友共享这东桥极致的美味!”
郑泽提到如意,刘阁老并不陌生,反倒是一副“久仰大名”的模样:“原来那位厨娘竟是你的小姨子!?郑小公子果然是慧眼如炬,即便选一位妾室也能带上如此不凡的小姨子。这位厨娘的大名,老夫的确有所耳闻,只是近日老夫也的确听闻了些有关这位厨娘的事情,似乎,是有什么麻烦是不是?”
郑泽点头:“人红自然是非多,如意厨艺非凡引得同行嫉妒,使些手段并非什么奇怪之事,到是让阁老挂念了!”
刘阁老做过帝师,自然时时想着自己教过的那个小皇帝,笑着摇头道:“挂念谈不上,只是说道这厨艺和吃食,就难免想到圣上,圣上自小就馋嘴,可惜这位厨娘天资非凡,厨艺惊人,圣上日理万机无法微服,唯恐没有这个口福了。”
郑泽当即接口:“若是圣上想要一尝鲜味,即便是万水千山,晚辈也将带着如意去汴京为圣上献菜!”
刘阁老却笑着摇摇手:“看你认真的,老夫不过是略有感慨。这小厨娘不过是山野小姑,终究还是不能与宫中御厨相比,不过郑小公子如此有心,老夫身为感激,也就却之不恭。夜宴那日,就劳烦那小厨娘了!”
郑泽大喜:“定然不负阁老所望!”
李恒才的契约从字面上看,其实也并非十分过分,无非是如意一旦签下此约,从此只能以百味楼的名义推出新菜,而她上工的时间与后来一样,只需做中午和晚上这两个时段即可。
她签下了契约,李恒才的心头大石总算落地,这块宝贝,也总算被他一人收进了怀里,连连又关怀了她一番,便笑着离去。
小厨房已经返修的差不多,还剩下一层粉刷。如意随意的看了看,便从后门出去,直接上了辛旬的马车。
马车一路到了东桥一带,如意刚一进香满楼,王有财便笑着迎了出来,将她一路迎到雅座,方才开始商议。
“如意姑娘,昨日你令我们以失魂香诱了郑泽与我们签下订单,如今却将这件事情搁浅了,不知何时再继续?”
订单定下,两方的签名与印鉴都在上头,就相当于合同签订,如意手中拿着那份订单,看了许久,方才道:“不急,这件事情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我会交代你去办。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个新的任务要劳烦王掌柜。烦请王掌柜从东桥这一带挑选出二十来个机灵聪明又肯干的青年来,三日后去百味楼应征,另外再为我找上一百个年轻力壮的男丁,记得,一定得是年轻力壮的!”
王有财没料到她有这样一说,不过也不曾多问,应了下来,保证立马去办。
如意心满意足的上了马车,仍旧是由辛旬送着回了何家村。
马车之上,如意觉得一日一日的奔波,时间似乎就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她已经两三天未曾去过竹屋那边了。
可是先前小武说过,封先生是为宁王世子医治,这封先生必然也是个人物。自古有身份的人总是不爱暴露自己的身份,且一旦暴露,就总会惹来些大大小小的麻烦。
如果说当初如意还懵懂不知,那这几日从她强加给自己磨练中,她渐渐能看出些门道来了。
“不夜镇”这个工程,连城煜教给她做,是考验,而他派辛旬跟着她,既是保护,也是监视。若是她当着辛旬的面去了封先生那里,回头辛旬一给回报,叫连城煜晓得自己的地盘忽然来了这么个有身份有背景的厉害人物,若是他不在意那还好,可若是因此给先生热了什么麻烦,那就真是大错特错。
且程叶的伤势还要靠着封先生的医术,是以无论如何,她如今都不能掉以轻心。
只不过……如意百忙之中难得反省,她曾与程叶承诺过要做鱼给他吃,如今一走就是两三天,以他小气吧啦无容人之量又性子古怪这几点来看,她比较担心的反倒是他会跟封先生擦出些什么不和谐的火花,要是大打出手那就真是糟糕了!
想着想着,如意还是觉得程叶这个人性子靠不住,她决定过两日想个办法脱开辛旬,带两条鱼去慰问他一下。
然而,此时此刻,小气吧啦无容人之量又性子古怪的江承烨正闷不吭声的呆在竹屋里,挺尸一般直戳戳的躺在九龙床上。
因为无法忍受他不知什么时候染上的不爱洗澡换衣裳的毛病,封千味终是暴走,联合小武一起为他洗了个澡,还给他置办了一身漂漂亮亮的玄冰丝绸的衣裳!
小武欢天喜地的捧着那粗衣麻布准备用作灶房烧火用,却被江承烨叫住,他要他洗干净了,放!在!他!床!头!
郁闷的小武最终还是踹了个小板凳,坐在小木盆面前搓衣裳。他实在不懂,这衣裳上头没有绣什么武功秘籍也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啊,世子为什么不让扔呢!?
就在他们好不容易就觉得了江承烨的卫生问题的时候,又毫无准备迎来了江承烨的民生问题,这个民生问题具体表现为——他!绝!食!了!
从前小武做饭就一直收到了封千味无情的打击,而江承烨在离开如意家中重新来到竹屋后,宁愿绝食也不吃小武做的饭,最终还是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小武彻底的对自己的厨艺死了心。
最后,封千味嘲笑了小武一顿,亲自操刀为江承烨烹制了一份松鼠桂鱼,趾高气昂的放在他面前:“行了!莫要做那么一副模样,今日不吃小武的,吃我做的!”
江承烨终于给了一点面子,只是他捏着筷子,看着盘子中白嫩的鱼肉的时候,默默地放下了筷子:“我不想看到鱼……”
封千味强忍着不发作:“要吃的是你,不要看到鱼的还是你,你不觉得你很要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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