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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怡眼眸一动,沉吟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试探着说道,“外祖父身上有伤对不对,先前在府中的时候,我同表兄都在用药,是以我没有闻出来。”
“外祖父想要告老还乡,交还兵权,叫那军爷出去,便是将这份忠诚,讨要回来的。”
“听到祖父说,天下人还不知晓的大事,我便想着,祖父怕不是得了消息,出现了叛乱,还同江南崔子更有关,这种时候,手无寸铁之人,别说报仇了,保命都是难事。”
顾从戎盯着段怡的脸,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他方才感叹出声,“难怪段文昌那个老家伙,生了一个废物点心,原来是全家族的风水,都聚在你一人之身。”
“你一个闺阁女子,都看出了这么些”,顾从戎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可笑我纵横疆场数十载,从未想明白这些事,只一厢情愿的剖开胸膛,掏出一片真心。”
“天子渐微,藩镇割据,再这样下去,天下迟早就要乱了。我从天子尚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皇子起,便鼎立相助,从无二心,甚至当年陛下要封我为剑南王,都被我严词拒绝。”
“并且在朝堂之上,跪请陛下收回大肆封异姓王的决定,为此朝野树敌无数。”
段怡瞧着顾从戎,他的眼眶里含着泪,眼睛里却满是怒火。夜风吹着他的衣襟,鼓鼓作响。
“这节度使,原本只是为了应对外敌所设,方便边陲之地执掌军权。可如今整个大周,被分割成了一个个的道,光是执掌军权的节度使,就四十有余。”
“老节度使死了,换自己的儿子当节度使,同藩国无异。”
“我剑南节度使,为了的是西抗吐蕃,南抚山民。前不久一场大战之后,我身受重伤。你舅父心思单纯,有勇无谋。明睿聪慧过人,武道之上,却是平平。”
“我想着与其将来他们守不住家业,落了个身死下场。倒是不如,我以退为进,成为破局的第一声号角,权当是全了君臣一场的情分。”
顾从戎说着,用大手擦了擦眼睛,他的手十分的粗糙,上头密密麻麻的全是深浅不一的疤痕,虎口生出了厚厚的茧子。
“于是正如怡儿所言,老夫给天子上了一道密折,打算告老还乡,将整个剑南拱手让出,告诉天下人,节度使不可世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为了表示我的忠心,我借着太后寿辰之事,让你舅父同表兄一道儿送生辰纲……”
顾从戎深吸了一口气,避开了那恐怖的一夜,“怡儿聪慧,且有一双外祖父没有生出来的好眼珠子。前头的叫你猜中了,那个如今天下人尚不知晓的秘密,也被你说中了,正是同那崔子更有关。”
“定州乱了,崔余出身定州,事发之时,王氏恰逢其地,被乱贼所杀。老仆带着尸体,连夜逃出,方才走漏了风声。如今河北道已经乱了套。”
“崔余宠爱王氏至极,崔子更回家奔丧之后,定是要领玄应军北上为母报仇。江南一动,其他的节度使们会不会动……”
顾从戎有些不忍心地看向了段怡,“我顾家突逢大乱,就是一个软柿子。指不定就会有人来捏上一捏。我是断然不会让吐蕃有机可趁,更加不会让剑南百姓遭殃,明睿我已经安排好了。”
“虽然我私心想要将顾家枪法传授于你,但是外祖父也并不会勉强于你。”
“有两条路可以给选,一来我送你去明睿那里避祸,等天下太平了,再出来;二来,你同我学枪法,若真是大祸临头,便是拼了外祖父老命,也定是会护得你周全。”
段怡静静地看着顾从戎。
以前从话本子上看到的那些死心眼子的老将军,便是牺牲了全家性命,也要为天子尽忠,她便在想,天下真的有这样的人么?
可是,顾从戎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这样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要壮烈的。
“一点小事,我早就选好了,外祖父怎么还出尔反尔的,又多出一个选项来了。照怡看来,剑南短时间定是安然无恙的。”
顾从戎一愣,吐口而出,“这是为何?”
段怡摇了摇头,“说出来怕外祖父打我。”
顾从戎哭笑不得,“我都多大年纪了,怎么会打你一个小姑娘。”
段怡嘿嘿一笑,“那我可说了。您现在是一个暴躁的受伤的老狮子,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直接撞到你的怒火上来,当徐徐图之。”
“等你的怒气散了,只剩丧哀之气,方才是直取剑南的最好时机。”
“有脑子的人不会来,没脑子的人来了不足为惧。”
第十三章 第一堂课
再说了,什么老头子不会打小姑娘?
明明刚刚她好好的给老段家祖宗烧着香,顾从戎就快如疾风的偷袭她。
见顾从戎一直不说话,段怡唤知路端了川芎茶来,又笨手笨脚的将石桌上的灯挑亮了几分,盯着一张刚刚烧给老祖宗没有烧完的黄铜钱纸,脑子里想起建筑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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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从戎端着茶水,猛地喝了一口。
“若如怡儿所言,我剑南尚有喘息之机,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说着,果断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来,递给了段怡。
“这便是我顾家枪法,你悟性很高,又有明睿给你打基础,先自行修炼,外祖父每隔三日晚上,来考校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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