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看着结结巴巴的司马冲,听着他着急的解释声,心不住沉了下去。
这些年,司马冲的确是没怎么见过世面,自小长于深宫,因为那谶言的缘故他几乎连长平宫大门都没踏出来过,后来被送到晋陵当东海王世子,说是让他继承东海王香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皇帝放弃了这儿子,当年年纪尚小的司马冲一路被送到晋陵,后来在晋陵又病居在旧宅,闭门不出。
这一趟来姑苏,怕是这少年头一回见世面,这会儿想出去跑跑走走的心思王悦也能理解。
谢景像是看穿王悦心思似的看了他一眼,嗓音里听不出情绪,“本就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悦看了眼司马冲,司马冲巴掌大的脸上褪尽了血色,嘴唇微微颤抖,“世子。”那样子分明是怕谢景,又不敢说。
王悦看着抓着自己不放的司马冲,心道你怕谢景我也怕啊!他不由得抽了下嘴角,半晌才对着谢景道:“要不我随便带他出去走走?”他伸手拽过司马冲的胳膊,“算了算了,去吧,上车。”他把人往马车那儿推了把。
谢景的眼忽然就一暗。
王悦回头看向谢景,“我多留意,出不了事,我早点带他回来。”王悦点点头,也没敢多说,自己倒退着慢慢往马车上走,见谢景没什么反应,他转身拍了下马夫的肩,“走吧。”
谢景看着那辆缓缓驰离小巷的马车,过了许久,他扭过头低声吩咐谢家的侍卫,“跟上去。”
“是!”
王悦坐在行驶的马车上,头皮有些发麻,他转头看了眼司马冲。
司马冲一上车便无视了王悦的存在,兴奋地扒着车窗往外瞄,一双眼睛简直像是在发光。王悦看了半天,嘴角忍不住轻轻一抽。
司马冲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刷一下回头看向他,他忙道:“长豫大哥,谢……”
“行行行,你继续看,别谢了。”王悦立刻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倒是顺心如意了,感情回头给谢景赔不是的不是你,王悦有些想叹气,想想又忍住了,他直到现在他才总算是懂了小时候他求着王导要去军营,王导战战兢兢地答应他,回头对着他母亲曹淑连句话都说不利索的是怎么一回事了。
司马冲手扶着窗楞,望着皱着眉头的王悦,忽然笑了下,那一笑极为和煦,看得王悦都微微一愣,他倒是第一次见这少年这么高兴。
司马冲将手伸出窗户,王悦没有拦他,反而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你真从没出过门?你来姑苏,一路上都蒙在马车上?”
司马冲腼腆地笑了下,长袖鼓风,他回头看向窗外,清秋的风从他指缝间流过,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莹白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抓了点东西收回来。
摊开手,是一些碎絮。
他好奇地看向王悦,王悦扫了眼,“风絮,秋天多的是,没见过?”
“嗯。”司马冲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握着那风絮的手却是偷偷攥紧了。
王悦看了会儿,笑了下,没再多说,怕多说了司马冲不自在。
司马冲一直在偷偷瞧他的脸色,似乎是怕自己太闹腾王悦会不高兴,王悦没什么不高兴的,王悦压根就没注意到他,自己在琢磨那水道运粮的事。
司马冲望着王悦,似乎想起什么事,手一点点抓紧了那车窗,他掩去了眼中的神色,回头看向窗外。
崇天高云,秋高气爽。
王悦从那姑苏沈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忍了一天不把刀架在那肥的跟鸭子一样的沈家家主脖子上,王悦抬手松了松自己的手指骨节,咔擦咔擦一阵声响。姑苏这群士族推举了当地一位乡绅出面同王悦和谈,这人便是姑苏沈家家主,王悦和他在屋子里磨了一下午,你来我往大半天,谁也不想让,王悦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都在思索要不要找人将这位沈家家主绑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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