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走进满是药味与血腥味的屋子,极轻地皱了下眉,见王悦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才终于开口道:“来看看你。”
“我没事。”王悦看向床上拼命压抑着咳嗽的司马冲。
谢景将视线投向司马冲,“他是?”看了两眼,他认出来了,淡淡问了句,“他怎么了?”
“东海王世子,犯了宿疾,一直在咳血。”
谢景走上前,在王悦身边坐下,王悦忙给他让位置,他扭头看了眼王悦,随即才卷起袖子伸出手。
“将手伸出来。”他望着司马冲,一双眼背着光有几分幽深。
王悦忽然就记起谢景懂医术,自己哪次生病受伤不是谢景给自己收拾的。谢景比大夫靠谱多了!他立刻对一动不动的司马冲道:“对!你快把手拿出来,让他给你看看!”
司马冲望着谢景,他又低咳了两声,看了眼王悦,这才怯懦地朝谢景伸出了手。
修长的手指轻轻压住了腕上青色的筋脉,听了一会儿,谢景忽然抬眸看向司马冲。
……谢景开了两服新药,司马冲服用过后,身体状况稍微稳定了些。
“他这病到底如何了?”王悦私底下拉了拉谢景的袖子,“我瞧他怎么一副大限将至的样子?他没事吧?”
谢景眼中有瞬间的晦暗,随即恢复寻常模样,“底子差了些,又加上这些年没好好照料,身体亏空得很厉害。”他敛了眉淡淡道:“死不了人。”
王悦听到这儿终于了口气,倚着栏杆看向谢景,“死不了就行,大晚上的吓出我一身汗。”他扭过头对谢景道:“你怕是不知道,他这些年在晋陵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今日也是头一回听闻此事,要说那晋陵地官员也是猖狂,敢这么对待一个王族贵胄,一个个怕是不想活了。”
“你对他倒是真上心了。”
“人既然到了我手上,总不能死在我面前。”王悦伸手撑上栏杆,背靠着院子望向谢景,“更何况,他到底是个天潢贵胄,说出去他是曾经的三皇子,如今又是东海王世子,我怎么着也不能看着他死了。”
别瞧司马冲活着的时候挂着个虚名什么都不是,但他一旦死了,说不定能改变江左整个政局。王悦深知其中利害,司马冲若是死了,这盆脏水又要往王家人头上泼,好不容易劝王敦撤出建康让局势缓了些,王悦可不想这时候再犯众怒。
谢景倒也没多说什么。他回头望了眼那屋子。
王悦没瞧见谢景那一瞬的眼神。
王悦陪着司马冲在姑苏的小院住了几日,相处下来,王悦发现一件事。
他发现司马冲这人,那还真不是一般的黏人。
王悦这段日子本来就到处忙着敲诈勒索,没什么工夫照顾这位娇气的小公子,又加上这两日建康那头消息传来,说是皇帝好像身体不太行了,王悦担心京师动荡,想着赶紧把手头的事儿处理干净赶回去,总之一句话,他心思没怎么放在司马冲身上。
他想,谢景是个大夫,他索性将司马冲托付给谢景帮忙照看,这样一来,司马冲怎么都出不了事。
王悦真没想到,出倒是没出事,就是司马冲的反应有些意料之外。
你要说谢景这人吧,的确是有些不近人,平时脸上也没什么多余表情,瞧着冷冰冰的,谢家那一众小辈心底都挺怕他。司马冲也有些这个意思,本来就胆子小的跟老鼠似的,平时撞见谢景,头恨不得低到地里头去,那副窘迫样子看得王悦眉头直抽。
怎么怕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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