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街上的人都瞧见了,清平去求你!你打他!你拿鞭子抽他!你为何要打他!”那妇人满目猩红,坐在地上没了力气,“我的儿子,我求求你,你把儿子还给我,把我丈夫还给我……”她忽然爬过来抓王悦的脚,“我求求你!”
还未碰着王悦,王敦一脚给人踹了回去,“滚!”他拉着王悦便往外走,“走了,长豫!”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王悦脸上血色已经褪尽了,他对着王敦尽量平静道:“当时他拦着我,我只是推了他一把,他摔地上了,他又站起来了。”
王有容上前检查了下尸体,脸色瞬间相当难看,一听王悦的话立刻附和道:“当时周家小公子确实没事!街上之人均可作证!”
周晏的长兄终于听不下去了,走上前来喝道:“够了!王长豫你打了清平,清平倒地,站起来走了一程便死了!不是你杀的是谁?你如今站在这里说这些话,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王悦刷一下抬头看向他,却猛地被王敦拽到了身后,王敦已经听明白了差不多是件什么事,瞥了眼那尸体,眼神颇为淡漠,他见惯了死人,望着这狰狞死状还真没感觉。事已至此,只怪这人运气确实不好,撞一下便死了,谁知道此人如此不经撞?
王敦一站出来,那周晏的长兄顿时没了话,木然地站在原地望着幼弟的尸体,似乎已然认命。只余下那一众周家妇孺仍在没用地哭。
王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王敦带出周家的,一走出来,他猛地抓住了王有容的手,“我问你,周晏真是死于后脑的伤?”
王有容望着王悦,过了很久才低声艰难道:“世子,不是你的错,谁也料不到他会如此轻易地死了。”
“所以,真的是我?”王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周晏,才十五岁啊。他还记得那少年上门求他,王家人将他撵出去,他扶他起身时,那少年欣喜地仰头对着他说“多谢世子”,临走前,那少年忽然又折回来对着他道,“世子,外头的传言都是假的,你是个好人。”
王敦一见王悦的神色,猛地对王有容喝道:“说些什么屁话?!滚!”他回头对着王悦道,“长豫,你先别急,他说不定有啥病,死了也不怪你,他周家本来就气数已尽,你无须歉疚些什么。”
王悦望向王敦,良久才道:“一个儿子我已经赔不起了,别动周家,这事算我求你了。”
王敦眼中一沉,这梁子已经结下了,如今谈这些怕是迟了。他顿了许久,终于对着王悦点点头。
王悦却没有什么喜悦之色,他忍不住地回想当时回身看周晏的那一眼,若是当时回头救他,会不会还来得及?
他失手杀了个人啊!那少年才十五岁。
街头的角落,一个手里头抓着青凤纸鸢的少年倚着墙,脚横着别着另一只脚上,神色有些漫不经心,那少年五官长得很好,可脸上却有些难掩的病态,嘴唇淡的几近无色,面容苍白如雪,这人正是当初王敦帐中那位不苟言笑的清贵少年。他看了两眼外头,最终视线落在王悦的身上,看着王悦的痛苦神色,眉宇一下子展开,似乎忽然间心情大好。
若是有人肯多往这里头看一眼,定会诧异于这少年的长相,这少年长得与当朝太子实在太像了!
依着周家如今的情况,家主都还在牢狱里头关着,一群老弱妇孺与疲软的长子成不了气候,如今人死了,那也只能是白白枉死了,他们还能如何?难道要王家的世子偿命?谁都知道这是天方夜谭。
王悦一进门,王敦尚未来得及说什么,王导走上前来,扬手便扇了王悦一耳光。
王悦没躲,低身缓缓地跪下了。
王敦诧异地看了眼王导,一时竟是语塞,他正欲说些什么打圆场,只听见王导开口道:“让他跪,跪死了就当给人偿命。”
“茂弘……”王敦似乎想说些什么,一撞上王导的视线,却又忽然没了声音,良久他才道:“他知道错了,这不回来路上早跟我说了,他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他还小,一时不知道轻重罢了。”
王导望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王悦,“你还小吗?”
王悦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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