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雪露吊着一口气,生怕慕容曜把剩下一个词说出来,还好,他及时打住了。
只是转眼说道:“上次朕留下的药方,皇嫂可有好好保存。”
“嗯。”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说来也是神奇,慕容曜先前给她留下的那个药方,对补精益气很有作用,裨益脾胃肝肾都有良效,她日常服用,精力都感觉旺盛了许多,就连频做怪梦,醒来以后也没有感觉有很多的不适。
昨晚是持续的时间太久了些,所以今日才会觉得身心疲累,但也并未腰酸背痛。
慕容曜似乎对这个回答极为满意,潋滟的眸里越发波光动人,他唇角勾起:“以后或许大有益处,皇嫂有必要多加坚持。”
她点了点头。
相雪露方才回答的时候,手腕娇柔无力地垂在床边,莹白如玉的腕儿上斜斜挂着一只镶石榴石金镯。
这只手镯做工很是精巧,用无数细缕的金线编织而成,许多地方有着复杂美丽的缕空纹路,依次镶嵌着十颗红石榴石,石头饱满圆润,色泽鲜红,如鸽血一般浓郁。
看上去,真就如一颗颗鲜艳欲滴的红色石榴籽垂在腕间,显得相雪露的肌肤愈加白皙动人。
在灿金色的镯体映衬下,整个镯子越发耀眼逼人,光辉煌煌。
这是晋王生前送她的首饰,她第一眼见到时便觉得甚通她的心意,十分喜爱。
虽然与慕容昀关系寻常,却也日常把它带在腕间。
她见慕容曜的目光落在镯子上,逡巡了许久,有些不自在,缩了缩手,正准备解释。
却听得慕容曜说:“未想到,朕当年贺皇嫂新婚的礼物,还被皇嫂带在腕间。”
“能被皇嫂如此喜爱,是朕之幸事。”
“啊……”相雪露瞬间怔愣住了,“这是……陛下送我的?”她卡壳了一会儿,才问出来。
或许是因为这信息来得太过突然,说话的时候,她第一次忘了自称臣妇。
好在慕容曜并未介意,他挑眉道:“当年皇嫂与皇兄大婚,朕想着一边是朕的皇兄,一边是朕之旧友,太后甥女,便精选了一批礼物,命人送至了晋王府。”
“贺二位新婚大喜。”
相雪露觉得慕容曜这句话味道有些怪怪的,但抬首见他笑容浅淡,又直言自己多心。
“所幸,朕的眼光恰合皇嫂心意,看来未曾送错。”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看着虚空,难得地带上了一些感怀过去的温柔。
没想到,旁人眼中尊贵漠冷,杀伐果断,难以接近的陛下是一个如此念旧的人,她在心里如此感叹道,连她一个曾在宫中见面不多的人都能被称为他的旧友,得他如此相待。
慕容曜没有漏过相雪露方才脸上出现的空茫之色:“怎么,皇兄未与你说过?”
相雪露迟疑片刻,摇了摇头,想必陛下已经看出她的异常,便是她隐瞒事实,也会被洞悉。
“王爷只是有一天将它给了我,并未多说其他的话。”
回想起来从前的细节,慕容昀确实没有明确说过这是他送的,不过她当时并未注意。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颇为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这句话会触怒了帝王。
毕竟,将天子所赠之物刻意隐瞒,多少有些不敬。
但慕容曜面上并未露出明显的不豫,只是淡淡说道:“皇兄想必也是有所考虑。”
他这句话说的太过难辨喜怒,相雪露猜不透他的心思,未敢贸然接话。
只听他接着道:“不过它显然,很衬皇嫂,丽质佳人,当配以丽饰,容光滟滟,若清水之芙蕖。”
慕容曜说这句话的时候,带上了相雪露所熟悉的浅淡笑意,仿佛只是纯粹的赞叹,最简单的欣赏。
她甚至不好因此做出扭捏之态,只能将被角不动声色地往上拉了拉,掩住了耳后偷偷升起的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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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在被窝里躺久了便会惫懒成性,这一日,相雪露都没下过马车,最多在躺疼了背的时候,半坐起来,靠在马车背上,看看窗外的风景,吃吃小食。
时光似乎就这样容易地消遣过去了。
因着日夜兼程,当日晚上便入了京城,相雪露本欲先回王府,慕容曜却说太后思她过甚,十分想见她一面。
于是就随着入了宫。
直到身侧映出正红色的宫墙,舆辇下方是绵延到尽头的青灰宫砖,她才回味过来,只觉得这几天的经历真是恍然如梦。
一路畅通,到了宁寿宫中,太后似乎在前殿等待了她许久,她初一踏入,太后便快步走上来,握住了她的双手。
“路上听闻你遇到了险事,哀家那日差点睡不着觉,还好你平安回来了。”几日不见,太后似乎又苍老了几分,保养得宜的鬓边竟也生起了一丝白发。
见太后如此担忧,相雪露本因半路中断行程而升起的不安也尽数散去。
“以后雪露不会轻易离开京城,离开您了,所幸日后也无需操持过多府务,自夫君离开后,便想着遣散些人员,也省得闲置在那,平白浪费开支。”
“今生大概便是如此过了,不过一人倒也颇好自得其乐,反而可以更好地侍奉您和祖父,这大概是雪露毕生之愿了。”
她平静地讲述着这些话,偶还露出几分真心的欢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