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重新翻出旧时的记忆,倒是注意到了一些那时未关注到的细微枝末。
譬如,新婚之夜,花烛摇红之际,慕容昀一身正红喜服,脸庞上也映上了红光。
他的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却透出一股似有似无的哀愁。
那时相雪露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心事,就算注意到了他的不同寻常之处,也没空细想。
现下想来,他们的婚姻一开始就有些与寻常不一般……
“雪露,雪露,你怎么了?”太后的声音传来,相雪露猛地回神。
太后见相雪露面上微沁出汗意,以为她是疲劳过度,身体不适,便也不再多话,只是吩咐太医为她诊治,令她早些回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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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太后一同用过午膳后,未时刚过,相雪露便告退出宫了。
太后想多留她一晚,她以府中尚有事务需处理婉拒了。
出了宫门,换下轿辇。
马车嵌金丝的乌木滚轮咕噜噜地滚过街道上的青条石,相雪露的心亦是砰砰砰的不平静。
她没有直接回府,而是令车夫驱车去了一处医馆。
方才在宫中,有些话不好问御医,只能隐藏身份来这寻常医馆探个究竟。
到了医馆,她让青柠绿檬等在外面,独自一人进去寻了一位老郎中。
“这位夫人,有何病痛,还请说来,好为您诊治一番。”
老郎中今年五六十的岁数,两眼却很亮堂,一下便看出来眼前的女子身份不一般,打起了十分的精神。
相雪露犹豫了一下,掩唇低声道:“不知道郎中先生可解一癔症?”
思来想去,鬼神之说太过缥缈,许是她生了什么癔症,这几日才会心绪不宁。
老郎中铺开宣纸,提笔粘墨,悬于上方,准备记下相雪露叙述的症状:“癔症倒是少见,夫人许是弄错了也不定,不如先详细描述一番,也好为夫人对症下药。”
详细,如何详细……
相雪露贝齿把舌尖磨到微痛之时,才辗转吐露出话语。
“前些日子,先夫故去之后,便时常梦见,不乏……亲密之态。”
相雪露说得很含蓄,但仍升起羞怯之意,两只素手攥紧了衣裳,面上如火烧。
如此这般说出去,也不知道先生会怎样看她,以为她是何水性杨花之人,梦中都不忘玷污亡夫。
老郎中听了几耳,已经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过来,他露出了然的神色,不过并无任何对相雪露的鄙夷。
“夫人不必担忧,这算不上什么癔症,顶多称得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此乃人之常情。”老郎中温和地说。
相雪露指甲都快要掐进肉里,她倒宁愿是自己得了癔症,也好过承认缘由是自己春.心泛滥。
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难以泰然处之。
“可有法子能解呢?”相雪露的声音艰涩得不像话。
老郎中沉吟片刻,缓声道:“若要一劳永逸,还需从根源上解决。”
“老夫斗胆问夫人一句,夫人丈夫新丧,日后可有再醮之意。”
“斯人已逝,当应放眼未来,旧人之结,还应新人来解。”
相雪露的脑子一下子轰隆隆地炸开了,再醮……新人,岂不是让她另寻新欢之意。
这是她从未考虑过的想法,她至今也不敢相信,自己是那种缺了男人便活不成的女人。
她不敢想象,自己在老郎中眼里,成了怎样的饥.渴难耐之人。
偏偏这时候老郎中还补充了一句:“现实中欲.求得到了满足,梦境就会平息安稳,夫人自可安枕无忧。”
相雪露再不敢听下去,匆匆付了银钱,道完谢后便提裙离开。
跨进马车的时候,绿檬关切地问道:“王妃的脸怎得这样红,不会是发热了吧,方才去见了医馆的郎中,俟后可还要宣府医问脉?”
相雪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立马像触电一样地缩回来。
她清了清嗓子,竭力使自己看上去平静:“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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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府中的平静时日没过多久,第二日夜里,便有大理寺的人造访了王府。
一排带着特制工具,穿着便服的人鱼贯而入,看上去十分低调,只有腰间的铜牌能证明他们的身份。
虽然只是戌时中,夜色却已深沉,王府前的影壁上明明暗暗,树影摇曳,沙沙地印在上面。
一位玄衣男子从暗处走出,面上带着温淡的笑,朝相雪露微微颔首:“皇嫂。”
纵使夜色也难掩他容色的光华,只是相雪露现在心里乱糟糟的,无心欣赏这些。
“臣妇拜见陛下。”相雪露屈身行礼。
“不知如何劳动了陛下,让您莅临敝府。”她捏着裙角,低声问道。
“皇嫂不必多礼。”慕容曜将她扶起,指尖滑过她如玉的手腕,泛起一丝凉意。
就像那日为她探指把脉一样,留下不容忽视的触感。
相雪露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腕。
她站起身,收回手,将袖口掩好,恭敬地站在原地。
“前几日,皇嫂提到,要查清皇兄死因,此事涉及剖解尸身,皇兄身份非同一般,若贸然泄露,恐引起轩然大波,故朕令大理寺及御医夜间密行此事,掩盖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