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1)

('

我找回了弟弟,但他已经变成了一条狗。

弟弟失踪是在今年三月的事情。现在已经是九月,整整半年我们都在找他。因为他,不安终日盘旋在上空。没人敢问弟弟去哪了,因为我们都知道答案,他很可能被人卖了。

我弟弟是最典型的那种纨绔子弟,花天酒地,男女不忌,私生活混乱,从来没想过将来,只知道挥霍现在。

这导致我和他永远无法互相理解。

他讨厌我的雷厉风行,我恨他理所应当享受着的宠爱。所以我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因他离开而受益的人。

父母确实老了,家里经营的传统企业面对迫在眉睫的转型已是焦头烂额,现在又冒出没法用人情和钱解决的人身事故。他们只能依靠我,这个他们曾经最瞧不起的大女儿。

我是觉得卖了也就卖了吧,他活着也好疯了也罢,被人教一教怎样做人才好。我曾经有段时间天天去学校帮他开家长会,因为他整天和别人斗殴打架。贵族学校的学生没一个是好惹的,父母都是生意场上会遇到的人,谁先低头谁就输了,姿态一低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很麻烦,所以我一直觉得我弟弟是个拖油瓶。

现在是九月中旬,我找回了拖油瓶。他缩在审讯室的角落,像一条披着人皮的狗发出一阵一阵幼犬哀鸣似的呜咽。

这不是说他人面兽心,而是真真正正的狗,会讨好地舔着你的手,失禁一般满地排泄,遇到陌生人会呲牙咧嘴的狗。

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但当他用那张向来不羁的脸舔着我的脚尖的时候,我只感到了愉悦。

警方说什么都审不出来,他又是受害者,你直接把他带走吧。

年轻的警察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猎奇的画面,吞吞吐吐地说他们也很抱歉。

我说不,谢谢你们,感谢你们找回了我弟弟。

而且他还变成了一只小狗。

多好。

找回了弟弟这件事我没和任何人说。我现在也不和父母住在一起,又是直系亲属,很轻易地瞒着所有人带走了他。

他在车上蜷缩成一团,身上还穿着囚服。据说找到他的时候他身上只穿着占满沼泥的几片布料。

几片布料?

对,要是在国内会被抓起来的那种蔽体程度。

我有点想看。但没真的说出口。我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够见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的时刻。

他在审问室待了几天,民警顺手帮他擦了把脸。这个南方的边境城市似乎每天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民警没和我抱怨说我弟弟有多脏,只是让我可以的话去找个医生看看。

“残疾了吗?”我随口一说。

“精神上的。”他们狐疑地看我一眼,似乎在质疑我是不是他的亲姐姐。

我当然是,我包里甚至还有血缘证明。为此甚至搁浅了两天公司的事务,但那毕竟是我的亲人,为亲人的话无论做什么好像都是合理的。

我一个人来的这座城市,走的时候成了两个人。

我把他带到酒店,从下车到进屋他都很正常。这里的正常是除了四肢匍匐在地,并没有随地排泄或者流口水之类的坏习惯。也没有因为风吹草动而大喊大叫。

说到大喊大叫,我发现他已经不会说人话了,或者说他对说人话这件事有很严重的抗拒心理。在车上我问他记不记得我,他下意识地吐出一个有意义的音节,随后立刻开始犬吠。扯着自己略长的头发蜷缩成一团。

如果他真的能有一双耷拉着的犬耳,或许真的会扯着自己的耳朵。我从后视镜里看到瑟瑟发抖的他,只是这样想到。

住的地方是别墅群,每栋房子自带一个停车位,这又是意外之喜。这样其他人就不会看到有个成年男子正四肢着地地爬来爬去。

我没养过狗,今后大概也不会养别的什么东西。理由是觉得活物很烦,但如果是鱼或者植物这种不会说话的东西又没有反馈,不如不养。

用卡片刷开门之后,他不敢进去。即使我让他进去他也不敢,非要跟在我的身后才行。随后就是嗅闻,散播气味,他散播气味的方式很体贴,只是用皮肤蹭着墙和家具。

我细想了一下,他还是那个顽劣分子的时候似乎从来没有这样体贴过,只是一个劲地添乱,然后我再焦头烂额地给他收拾烂摊子。

现在的一幅场景也是烂摊子,我越过他反手把门带上。

我发誓我不是一个喜欢把情绪体现在行为上的人,关门的声音也不大。但他开始失禁。尿和别的什么东西沿着布料淅淅沥沥地滴在地上。

狗改不了吃屎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他轻微颤抖着,对密闭空间的反应很大。可他在车上又显得只是恐惧,不至于到失禁程度。

尿的腥臊味不好闻,我想踹他一脚但最终还是没这样做,只是绕开他去打开了窗。在开窗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这里所有的窗都被窗帘拉上了,只不过因为屋里很明亮,让人会忘了这一点。

', ' ')('

我干脆把所有窗户都打开,日光很干净地流淌在屋内。

回头的时候看见他在很焦虑地嚼着自己的袖子。

为什么说是焦虑,因为我很熟悉这个样子,我焦虑的时候也会这样,皱着眉头啃自己的指甲,直到事情或者自己被解决。

我曾因为父母的偏爱而倍感焦虑。

于是我对他是同病相怜。

父母对弟弟的偏爱从我的名字是顺男就可见一斑。

奇妙的是我并没有想过改名字,因为当你有权势的时候人就不会再惦记你的名字,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你的权利上。这是我在小学第一次获选班长时知道的事情,而我的同学在我成为班长后称我弟弟为班长弟弟,我终于不再需要当一个别人口中的姐姐。

现在他们直接叫我“总”,于是名字就变得无所谓了。

而所谓父母的偏爱更是一种强权,个人的意志变得毫无意义,只是沦为一个姐姐的符号,一个帮助弟弟、让他一生顺遂的好姐姐。

我的弟弟现在是一只吃喝拉撒都需要别人掌管的畜牲。那我作为一个好姐姐能怎么帮他?

替他擦了地,然后就像他可能遇到过的人一样骂他一句脏狗吗?

我蹲下来难得去直视他的脸。他坐在自己的排泄物里一动不动,只是咬着自己的袖子。

他不是啃咬,只是咬着,比起咬更像是需要什么东西来堵住自己喉咙里的声音。隐约能听到一点抽吸的声音。

但是等我真的上手去拽那块已经湿漉漉的布料的时候,他又很乖顺地吐了出来。

我有点想不明白了。精神疾病的方面我也不懂,倒是时常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有精神病。

我皱着眉头,他也皱着眉头,如果有第三个在场的人或许会觉得不愧是姐弟,连皱着眉头的样子也一模一样。

我皱着眉头是因为觉得眼前的场景让人头疼,那他又在烦恼些什么?对于一只狗来说有什么是需要烦恼的吗?

我没把问题问出口,但他主动把答案捧到我的眼前。

囚服本身的质量并不好,他胡乱地扯开让纽扣跌了一地。

我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但看到衣服下的情形还是感到窒息。他的乳头肿得夸张,几乎要把那块皮肤撑裂一样。

同时整个胸膛都泛着过敏一般的红,但这不是最糟糕的,我看到他左胸上未愈合的伤口,刀口很深,刻的是一个字,“狗”。

狗。

他真的变成了一只披着人皮的狗。我有点想大笑出声,但实际上这件事并不好笑,只是因为我觉得情节到了这一步很适合笑。

他的头发结了昝,一簇一簇的,不知道是泥还是汗亦或者两者皆有。

我尝试性地伸手给他顺了顺头发,他随即一颤。

“狗都是很耐疼的对不对?”那些黏连打结的头发被强硬地扯开,他好像真的很喜欢这种恰当的刺痛,喘息逐渐粗重了起来。

我看着他的眼睛,棕色的瞳仁并不干净,内里只是漆黑一片的麻木。

他呜咽着,又想靠咬着什么来防止声音泄出来,盯着那些被尿液浸透的衣服。

“不能咬。”

我把手伸出去,又用眼神比了比。

“要咬就咬这个。”呜呜的叫声我也听烦了。

他摇了摇头,但是喉结很诚实地在滑动。不知道在他的眼里我手掌边缘的这块肌腱又是什么样的。

我想起来我恨透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了。学校里的顽固分子,家庭里的一颗老鼠屎,无论说多少好话坏话都一幅永远听不进去的样子。

为什么变成了狗都不愿意当只好狗呢?我拽起他的衣服,他反而很习惯似地让声音渐渐小去。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拍了拍他的脸,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懂。

我想他是听得懂的。只不过当狗当得太久,即使听得懂也只会蹭蹭你的手,而不是给予生动的回应。

好可怜。好好笑。

等回过神的时候,我正抓着他的领子冲向洗浴室。

我觉得我对他是有杀意的,因为我的第一反应是把他的头摁在浴缸缸底,想看他一点点被水溺死,即使水漫过鼻腔估计也发不出求救的声音。

可我没有那么做,我装了太多年好姐姐的样子,有时候甚至会自我感动我真是个好姐姐。

水闸更是无法一下涌出那么多清水来填满浴缸的。

水渐渐填满浴缸。

我指着里面让他进去,他就很听话的四肢并用,随后抱膝蹲坐在小小的浴缸里把自己缩成同样小小的一团。

我没特意调水温,只是差不多拧了个角度,见他没什么表示干脆就这样了。

直到这时我才有心思去观察他的身体。我上次见他的裸体还是小学的时候替他换尿布,那也是我最后一次替他换尿布。

在药物和缺乏运动下,原先有肌肉的地方变成了几道平缓的肉痕。虽然看起来并没有瘦去多少,不

', ' ')('

过背部满是伤痕。

条状的或许是鞭痕,点状的或许是烟头也可能是别的,我只是随便猜猜。大多数都痊愈了,只有左胸的伤口还在发炎。

他依旧在低喘着,而且面部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是水温不合适吗?我随手沾了一点,我是觉得不烫的,他被虐待了那么久想必更加不在乎这些。

随后我突然意识到他会缩成一团是因为这样膝盖可以碰到伤口,他在渴痛。他的膝盖很厚,常用膝盖的人才会这样,皮肉嵌在皮肉里。

他动了动腿,又把发炎的伤口蹭开,出了点血。血量不大,染不红那么多水。

“陈盛林,你疯了?!”

我脑袋嗡得一下把他从浴缸里拽起来。他还在不应期,愣神得厉害。

而他身下的性器还在勃起,现在也是在一股一股地吐着清液。

我看到他木愣无神的样子就来火,更何况眼下又只能冲掉浴缸里的水重新来一遍。

无用功的事情无论是谁来做都会急眼的。

但看着他躺在浴缸里连挣扎都不挣扎的样子,我又忍不住放下了想要掐住他喉咙的手。

我他妈才是疯了,我和一条狗较什么劲。厕所的门被屋里的水蒸气熏热了,摸上去有些打滑,所以打开的时候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我放弃了。

这种放弃的情绪包含很多,比如说放弃去把我弟弟当作人来看,比如说放弃维持身上这套衣服直接挽袖子洗一下算了,再比如说放弃不能细想,我有太多明明可以放下,但一直攥在手上的东西,例子还是举到这里就够了。

还没拆过的洗发水放在行李箱的夹层里,我还没来得及理行李,只能现场找。

厕所间里传出几声嚎叫,越来越响,越来越撕心裂肺,就像弟弟小时候洗澡一样麻烦。不能有人看着他洗又不能真的走远让他孤身一个人,否则他会哭得很伤心。

等我重新带着两瓶洗护品进厕所的时候,弟弟正在狗叫,其实该说得更文雅点的,但我真的没心思想这些了。

他见我回来就收了声,抽噎一般地发出吸气声。

“过来。”

往好处想,至少让他做什么他就会照做,他把头放在浴缸的边缘仰视着我。

这张脸看了二十几年该是看厌的。但他现在的神情又懵懂到让我感到陌生。

我打了几泵洗发水到手上揉了揉。

人真的该认命。

接着自己也坐到浴缸不到20厘米的窄边上,把他的头夹在大腿间好让他待会不要逃。他有些不安,想摇着头挣脱出去,但最终还是没那么做,只是侧着脑袋靠在我的大腿上。

那些显得有些颤颤巍巍的吐息喷在我的皮肤上,很热,我这时候才想起来屋里忘开制冷了。这个南方的城市一年几乎只有一季,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

把那些泡沫涂到他头皮上的时候,也能感到类似的热意。我觉得有些眩晕,想出去透口气。

泡沫揉搓在头皮上的声音听起来是悦耳的沙沙声,洗出来的污水很夸张,又得换一批水。

他之前遭受过的一切都会和这缸污水一样从水管里流走吗?

头越来越晕了,越是晕就越是容易多想,这是我的坏习惯,父母无数次骂过我太容易多想。我也赞同,但改不掉。

打泡沫,冲掉,打泡沫,冲掉,直到他略长的头发服帖地顺在脸侧。这会倒是没有缩成一团,兴许是因为刺激性的洗护用品溶在水里本就是一种催痛剂。

“洗好了。”我想站起来。可惜事与愿违,感觉血都往脚底跑,久坐外加半天没吃东西,确实是活该。

我想撑着身体,但手完全脱了力。好消息我应该是往后倒下的,不至于被他的那缸污水呛死。

坏消息是很可能后脑勺着地。

耳朵听不清发生了什么,眼前也满是紫斑。或许是感官失调的缘故,四肢发麻,甚至能感觉到后脑勺有一阵热意。

然后我就没了意识。

——————

她突然倒在地上,我接住。

能做?

想要拥抱。

狗该把肚子露出来。头发软软的。

期待。

我醒来的时候后脑勺像是垫着一个火炉,整个后颈都布满了闷汗。稍微一起身让风钻进领子里就是一阵凉爽。

回头看去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枕在别人的肚子上。不得不说很柔软,而且还有呼吸时的起伏。

这本来该是很倒错的事情,可我连荒谬都来不及想。我在揣摩他的用意,但我发现我想不明白。

即便多少次重申现在他只是一条狗,不是具有人格的人,可他也太顺从了。像那种最容易被骗去卖掉的狗,只知道傻笑和捣乱,在外流浪也不会对人设防。

他还没醒,深深地睡着。察觉到身体一轻才皱皱眉头,把身体重新蜷缩在一起。

那我弟弟原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 ' ')('

撇开他的顽劣,我其实是能感觉到他很喜欢我,或者说作为好姐姐的我,否则也不会每次捅了烂摊子就来找我。

也许我也是因为这份喜爱才会忍了一次又一次。但人总是会有忍耐极限的。

花洒的软管很长,我可以拿出来顺手给他冲一下。

不过人的体温有那么高吗?

我拿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和火山一样。

他发高烧了。

———

于是又是送医,我有时候在想,我姑且也算是位高权重,为什么无论是领人还是送诊都要亲力亲为?

我对我弟弟的情感太复杂,既觉得他丢脸到不忍直视又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可怜到几乎称得上是悲惨。

衣服是不能穿了,而且他也穿不下我的女装。酒店里给了两套浴袍,随便裹上算了。

高烧下的他呓语着,那些没有意义的音节像某种哼唱。摆弄他的肢体的时候,他抽搐似地动了一下,但却没有醒来。

我其实有点觉得事情太顺利了,恰到好处在洗漱后的高烧,不得不离开住处这时可以叫清洁工来打扫的巧合,我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

就当是未雨绸缪吧。我扛着人往外走。

依旧是那个后车位,依旧是一上车就蜷缩在一起。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姿势,也可能是只有这样才能有安全感。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我该思考的事情了。

路上的车不守规矩,行人横穿马路更是随处可见,停车场的自动车很少,密密麻麻挤占行人道的助动车很多。我清楚这是另一个城市。

他下车的时候就开始渐渐转醒,瞪大了眼睛,可能是出于惊恐才会这样的。我以为他又会失禁,不由得紧张了一瞬,所幸他还算努力,也可能单纯是缺水。嘴唇也被烧干了。

借轮椅,挂号,把人推到诊室。一切都很快速地进行着。

我其实也可以让他自己走过去,但我怕他四肢并用。他对我来说都像是一个将引爆的炸弹,引线的最终点是我的羞耻感。

诊室里没有人,只有一个年轻医生在写字。

听心音的时候需要解下衣服。我帮他脱了,他也没怎么样。

医生看着他胸口的字,对着我似乎想说什么。这个城市不大,这家医院也只是很简单的地级市医院。我以为场面会变得很难堪,但那个医生只是说伤口发炎了,记得去打破伤风和消炎药。

“先去抽个血,有药物服用史吗?”

“没有。”

“我不是说市售的药,”那个医生头也不抬地写着病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没有,”我重申了一遍,“不会有人敢对他下药的。”

“是吗?”那个医生把病历递过来,这还是刚去医院窗口买的,封面上带着这家医院的整体图。

“最好是这样。总之去化个验吧。”

—————

事实证明我先前担忧一切是否过于顺利的行为是正确的,岔子出在抽血的时候。

护士拆开一套一次性的针头。为了节省不必要的麻烦,我有尝试抱着他的头不让他看护士的动作。

但就在往皮肤里摁的时候,他开始挣扎。针管勾破了皮肤,流出大滴大滴的血液。

他的呼吸频率一下子变得很高,我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的吐息全喷我的肩膀上。

如果只是到这里也就算了,真的,也就算了。

但他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我该记得这件事的。

他又一次失禁了,与此同时哭得很厉害,可又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是晕湿了我的肩膀。

我本来是想发火的,可是上下齐管之下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护士说没关系,可以验指尖血,让她先把屋里整理一下。

于是等着又验了指尖血,血液结果相对于瘾君子来说很正常,白细胞有些高,我能看懂的部分就到这里。

总之是要打点滴。

然后打点滴的时候又再重复一遍上面直到他失禁的过程。

我彻底暴走了。

“你还要让我丢脸多少次!”

我崩溃地对他大喊。

“你有脑子的时候不做点好的,现在没脑子了怎么还是这样?!”

无论我如何对着他大呼小叫,他都只是捂着耳朵缩在轮椅上一幅不愿意听的样子。路过的护士开始侧目看向我们,我不确定她们有没有窃窃私语,但我接受不了。

我只能作罢,然后去厕所找了个拖把拖掉那些东西。我感觉我一辈子好像就只能这么做了,从无能的弟弟到没用的狗,他的身份虽然变了,但我仍然是他的姐姐。

我们还要在这待一个晚上,他需要打点滴。我只能捂着脸催眠自己这里是’兽’医院,也是一辈子不会再来的地方。

我恨他这件事属于是老黄历,一般人会说这是翻旧账,是很孩子气的行为。孩子气就孩子气吧,童年早慧的代价如果就是一场旷日持

', ' ')('

久的青春期,那过也就过了。

最后是我拧着他的头让医生把针插在他脑门的血管上,整个输液室只有他是这种样式,就连最小的小孩都用的是手背输液。

一共要挂三瓶,因为烧得太厉害,盐水消炎药混着来。

他坐在椅子上刚开始还挣扎着想下去,可能是见我真的不高兴了,最终还是作罢没了声息。

季节不对所以输液的人很少。等他吊到最后一瓶的时候,整个屋里只剩下了我们。

我不敢离开,尽管我的胃已经扭成一团开始作痛,我也没法放着他一个人。

一只狗。

我小时候曾经是想养过狗的。但是父母要我尊重生命,问我每天上学那么晚谁来给小狗喂饭,谁来照顾他,而且小狗需要出去溜圈,你一天上学那么累,父母也要上班,不适合养。

那也确实是这样一回事,人要为自己庇护下的东西负责,当时的我听懂了,自认为自己是个懂事的大人,于是接受了自己还不适合养狗这件事。

所以别人一问起来我就说我不适合养活物,尽管我从来没养过。

后来弟弟出生了。弟弟也想要一只狗,我本来是高高在上心想有人要吃闭门羹了。

结果那时的父母说好啊,姐姐很闲的,她会帮你一起养的。

我不闲,这不是气话,我那会上高中又是学生会的干部,放学都要到深夜了。

但我没想到这一茬,我只是觉得很荒谬,从那一刻开始我的懂事成了一种笑话,也可能一开始就是笑话。但我自己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因为我太能和父母感同身受了。

我可见他们深夜才能回家,隔三差五就需要出差。

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当弟弟的第二个母亲。

所以我用父母对我的那套说辞告诉我弟弟。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好像记不清了,可能是太饿了的缘故。胃部已经没有知觉了。

手部传来一些热意,我看去才发现他又把头挤到我的手底下。为难他这么大的体格做这种动作了。

还带着水汽的头发在掌心留下一些水痕,把那块的皮肤浸透变得柔软。

“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你啊?”我悄悄问他,就像小时候两个人聚在一起说小话一样。而他一点回音都没给我,只是更用力地顶了顶我的手,想让我摸摸他的头。

输液在我的碎碎念和他有一阵没一阵的讨好中结束了。出门的时候我看到了月亮,已经待了那么久。

这座城市太小了,没有通宵的饭店,现在的住处也是地产方的投资错误。据说这里的酒店业已经倒灌水三年了,入不敷出。

我找到了一家还开门的小超市,提了两桶泡面回去。老板问我弟弟为什么坐轮椅上,我说他是个残疾人。

老板支吾着说节哀顺变,我点了点头。

节制悲哀,顺应变故,我并不悲伤,我的弟弟也是如此,他从那个人间地狱中逃脱后的每一天都不曾为悲伤流泪。

泪水可以是为了恐惧,也可以是为了性爱的快感,但唯独没有悲伤。

他从医院出来后就一言不发地耷拉着脑袋,甚至连呜咽声都少了许多。我乐得轻松,又揩走眼角的泪水。

在城市里无法见到的澄澈星空如此慷慨地展现在我的眼前。

我更痛苦了。因为我意识到我能身处此处见到我所能见到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弟弟。

我为他来到这里。

我甚至还在推着他的轮椅。

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我眼眶确实湿了。

我一个人喃喃自语,同时我又希望他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我好痛苦啊。”我推着轮椅缓缓地走着,那些泪水甚至不需要被揩走就只剩下了干涸的痕迹。

再一低头发现他早已哭得泪流满面。

我突然想起了他当年说的话,“姐姐,那我给你当小狗吧。”

虽非本意,可他确实说到做到。

', ' ')

最新小说: 春闺媚香(乱伦,偷情,女非男处h) 清穿之泰芬珠悠闲奋斗日常 重生美利坚,这是我的时代 魔尊很忙:这小情侣可真难拆 穿成古代小厮后娶了一国之君 谋金印(古言NP) 钤印 全贵族学院听我心声后,宠疯我 倾世盛宠:病娇公主狠又飒 少将军的掌上娇[重生]
本站公告:点击获取最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