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绀香埋在云遗善怀里,嘴角微微勾出一个得逞的笑,强忍着不让自己露馅。
云遗善是个活了多年却不懂人情世故的,她心中虽然委屈,却也知道不该因为这种事和他生气。只是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恢复了记忆要开始算旧账,憋了许久心中也有闷气,便装哭吓吓他,谁知一哭就停不下来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些时日了。”他顿了顿,“我想看看,我失忆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季绀香听他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推了他一把就要起身被云遗善拉回来按在厚厚的毛毯上。
“你让人给我下药,又施咒使我昏睡,独自一人去杀薛嵘,可曾想过你若出事,从今往后我又该当如何?”云遗善哄好了他,又开始翻旧账。偏偏他语气平淡,不紧不慢地说着当初的事,察觉不到丝毫怒意,却足以让季绀香心虚到不敢直视。
“我知道错了。”她算到了一切,却没想到云遗善会提前醒来,会被薛嵘欺骗。“你当时为何会祭阵,明明不该是......”
云遗善想到当时情景,眸中有微光闪烁。“他设下幻境,让人假扮成你。”
季绀香一愣,本来想说的话都忘了个干净脑子里一片空白。
良久后,她环住云遗善的腰,想问为什么区区一个幻像都会骗到他,但很快她就明白了。
季绀香嘟囔了一句:“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不要这样了。”
“嗯。”
为什么他连一个幻像都分辨不出来,因为幻像是她。
关心则乱,有关她的事,云遗善无法冷静。
民间水患渐渐平息,杭明山的医修下山医治百姓,柳槐山的也去帮忙了。云遗善无事便会去阳景宗的藏书阁看书,季绀香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东西,明明淞山的书已经堆成了山。
季绀香时不时会收到月红商从魔域传来的消息,她打理魔域得心应手,比起心不甘情不愿的曲流霞还要好,季绀香也很放心。但月红商却时不时表示出对白雁歌和徐檀的不满,认为白雁歌看不上美貌的她,转而喜欢一个平平无奇的剑修,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月红商是货真价实的魔修,也是出了名的妖女,礼义廉耻道德三不沾,搞了白长老还要搞他儿子。季绀香很是怀疑,若白雁歌以后有了儿子,怕不是也要遭她毒手。
云遗善又去藏书阁了,季绀香不愿跟着,就在栖云仙府闲逛,正巧太阳下山,夕阳从橙到红,最后过渡到浅紫,山峰被勾勒出一道朦胧的金边,落日之景煞是好看。
季绀香鬼使神差般走到了剑宗的山头下,踏着台阶一层层往上,本想走到剑宗山门前停下,转身往回走。没等她走到山门,一抬头便看到了坐在最上面的石阶上有个人影,那里是她以前最常坐的位置。
季绀香脚步一顿,转身便要走,台阶上的人看到了她,蹭得站起来。
“师姐!”张赤云见她要走,一时心急就喊了出来,反应过来自己喊了什么后,连他自己都僵住身子,手心止不住的出冷汗。
季绀香也没想到他会喊自己师姐,毕竟这个称呼已经过去太久了,以前一堆人围着她喊师姐的日子,回想起来真是如梦一般。现在的她听到,只觉得陌生。
季绀香转过身:“我不是你师姐。”
张赤云神情落寞,低下头:“我知道。”
“你叫住我想说什么?”
明明张赤云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却无端生出一种卑下的姿态。
他艰涩地开口:“可以和我坐一会儿吗?不用太久。”
夕阳映在他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已经是一宗之主的人,却如此低微,近乎乞求地说出这种话。
季绀香沉默了片刻,抬脚踏上台阶。
张赤云眼眸微睁,如同得到什么赏赐般,浅浅的笑出来。
季绀香走上台阶,淡淡撇了他一眼,径自坐再石阶上。
二人隔了一段距离,不远不近,既不算疏离,却也算不上亲近。
“我受伤那日,跟在素和风身后的人是你吧。”季绀香率先开口。
“是我。”他手心冒着冷汗,点头承认。
“已经许久了,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还是要早些成家。”季绀香忽然说了一句。
张赤云手指紧攥着,却还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好吗?以后可有什么想法,会回到魔域吗?”张赤云想问季绀香,和云遗善在一起的日子到底开心吗?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比起过去在剑宗的日子,哪个更开心。
可他知道,根本不必问。
无论在剑宗如何好,那都成了过去,曾经的事回想起来毫无用处,无非化为一把刀,将愈合的伤疤重新挑开,让人再痛一次。
至于她是不是真的喜不喜欢云遗善......
刚要回答,却不知是看见了什么,一旁的季绀香突然站起身,朝台阶看过去。
一人长身玉立,姿容绝世如谪仙。
她脸上时毫不掩饰的喜悦,余晖之下,眼眸中像是闪烁着细碎的微光。
“云遗善!”
她喊了一声,提着裙摆跑下台阶,裙裾飘摇,如盛放的花朵。
与此同时,云遗善一声轻笑,张开手臂将她抱了个满怀。
张赤云撇开目光。
季绀香是真的喜欢云遗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