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齐佑一边跑一边用余光轻扫陈生绵软无力的手臂,不知陈生中了什么毒,心中又急又气。
此刻身后追兵不断,守城的将领一早得了消息,早早封住了城门。穿着金甲的禁军挡在城门口,御剑飞行的左掌司修士从后方追来,站在城墙上的左掌司官员则竖起数百道光阵,将京城围得水泄不通,挡住了郭齐佑等人出去的可行性。
面对对方有条不紊、穷追猛打的围攻,郭齐佑与薛离慌了神。
薛离持剑,拦开飞过来的暗器,在金甲与长枪的间隙中想要找寻突破的可能性。可惜他实力不够,几个错身下来皆是无果,最后还是莫严上前,引了几道天雷下来将前方的光壁击破,几人这才有了突破口,得以冲出京城。
而因莫严在此,旁人上前不得,几人勉强没被困住。只不过就算暂时冲出了人海,他们也没能甩开身后的尾巴。
寻常兵将还好,对他们来说威胁不大,可左掌司的修士皆是一流的高手,打起来十分不好对付。
随后这群人知道莫严身份特殊不好下手,特意避开了莫严,锋利的剑刃对准了其他三人。
郭齐佑错身,冷箭擦过他的脸颊,他脚步稍顿,刚刚避开冷箭的背影很快又被长剑盯上。
见此薛离急忙推了一把郭齐佑,自己却不小心被割坏了后背的衣裳。
而剑气锋利,一道伤痕因此出现,血珠瞬时冒出,染红了薛离那身粉白色的衣袍。
莫严见此果断来到郭齐佑和薛离的身后,给两人当了一把挡箭牌。几人狼狈的前行,最终被人逼入山林。
而不知是被他们甩开还是另有所图,身后的人在他们入了山林后逐渐在减少。
片刻之后,当他们回头时,身后早已没有敌人的踪影,只有一片落叶缓缓地从枝头落下。
“怎么回事?”
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自己跑到京外的哪座山中,莫严四处环顾,将陈生从郭齐佑的后背扶来下,满头是汗的查看陈生状况如何。
薛离和郭齐佑警惕地拿起武器,正想看看周围情况如何,却见几缕白丝贴在青草之上快速袭来,直接在上方盘旋成一张巨网罩住几人。
“坏了!”薛离见此呆呆地说:“这是知道动不得莫严打算困住我们!”
郭齐佑心烦意乱道:“我们该怎么办?陈生怎么样了?”
莫严说:“被下了药,但不是致命的毒。”
闻言郭齐佑稍微安心了些,接下来三人到处寻找突破的法子,可惜没有任何进展,最后只得静下心来静观其变。
平躺在他们身后,陈生凝视着前方三人的身影,因被毒药麻痹,浑身无力的他眼下完全帮不上忙。
郭齐佑一脸苦涩:“这皇家突然发什么疯……也不知道师兄情况如何……”
薛离苦着脸,拿起一旁的水袋递给莫严:“这次突袭瞧着可不是毫无准备,我们该怎么办?”他面色凝重,给莫严送水的时候不小心扯到后方的衣物,被剑割伤的伤口因这一动作再次流血。
伤口虽是不深,可因血色蔓延瞧着倒也吓人。
陈生正巧正对薛离,清楚的看到了薛离的伤口。
薛离后背的衣裳被剑划破,宛如白玉似得莹白的肌肤裸露在外,上面横着一道狰狞的血痕,血痕下还压着三道旧伤疤。
薛离弯着腰,弯起的背脊像是藏着一张弓。那三道伤疤与血痕突兀的出现,虽是撕裂了纯白无瑕的美,可也为一向柔弱的薛离添了几分危险凶悍的俊气。
褐眸一动不动。
陈生盯着薛离的后背,那三道伤痕落入陈生的眼中深刻的划开了褐瞳的平静。
这时,陈生的眼前好似飘来一张白纸。
白纸打着卷缓缓落下,挡住了陈生的上半张脸,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半阖着眼的陈生茫然的接受了白茫茫的世界,随后看到了一只手轻轻地划开了纸面,留下了三道可以让他穿过迷雾的间隙。
只可惜这时的他思绪混乱,眼中虽是看到了那三道伤痕,可脑子却反应不过来他在哪里看到过同样的伤疤。
那浅浅的,像是纸张被划出不平的凹凸伤痕……在哪里看到过?
迷迷糊糊地合上眼,陈生一时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
而郭齐佑性子急躁,见一直被困也是慌得厉害,当下不管不顾地拍了薛离一下,说话不经大脑:“你就不能去找找你那在左掌司的亲人通融一下?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们过去?”
薛离摊手,有气无力地说:“就现在这个情况来讲,别说他是我舅舅,就算是我亲哥估计也不敢放行。”
郭齐佑说完也觉得无用,垂头丧气道:“可惜我们小圣峰的人不入京,不然我们也不至于太无助……”郭齐佑话到这里又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是疑惑又是惊奇地看向薛离,在几人神情紧张之时说了一句:“不对啊!”
薛离抬首看向他,却听他语带困惑地说:“我记得你初到千衫寺时经常往望京的一个铺子里跑,那时你与我说过,你父母感情不睦,你自幼跟着你父亲生活,你母亲老家在孟州,后来孟州洪灾,你母亲老家造了难这才搬到了望京。而你母亲是独女,你哪儿来的舅舅?”
此话一出,四周似乎静了几分,连风声都跟着轻了几分。
薛离“哦”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是我表舅,我那表舅是修士,早前入了京,因与我家关系不近,后来也没有什么联系。这要不是入京意外遇见,我也不知他现在入了左掌司。”
郭齐佑“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并未深思。
陈生半阖着眼,听到这句手指微动,心中转而浮现出另外一句话——薛离自幼跟父亲在一起生活,那他表舅是如何认出他的?
两家关系不近,这么多年过后薛离有可能一眼认出对方吗?
今日他入宫,曲清池入宫,遇险之后薛离拿着礼物出现在宫墙下,正巧接住了他……而早前开始,薛离就一直跟着他,不管是进万来香,还是遇到千目蛛,薛离都在……都在?
似乎发现了不妙的端倪,陈生的睫毛忽地颤动了一下。
似乎不想深谈此事,薛离话锋一转,转而看向上方白网,嘴里嚷嚷着破解的法子。
而在他大呼小叫的声音里,陈生的意识逐渐回归,此时虽是不能动弹,但如今的状态比起刚才要好了许多,也不知到底是药效不强,还是他的身体已经适应这种麻痹神经的毒素。
莫严被薛离吵得心烦,抬起薛离的水袋贴近嘴唇。
陈生躺在他们身后,眼睁睁地看着深褐色的水袋贴上莫严淡色的嘴唇,不知为何会想到自己在宫中喝下茶水的那一幕。
莫严不清楚陈生的感受,现今清水入喉,冲淡了喉咙里的急火,带来了几分纾解燥气的清爽,让他再次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