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司看到自己在往下坠落,只是蛇的命要比龟好上一些,他没有落入炎海尸骨无存,只摔在了能将人烫伤的岩石之上。
而他……曾认为他死定了。那时的他也没想到有人会找到他,并对他说——
“你记住。”
身受重伤的人躺在炎海的礁石之中,石块盖住了他的身躯,他闭着眼睛,正静静地等着死亡来临。
这时,有人来到玄司的身边,压在石堆下,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玄司像是听到了这样的一句,也像是听到了时常出现的古琴之音。
——“你醒来后去找宁州的原址。”
墨绿色的长发一半竖起一半披散,挡住了来人的面容。
来人一边说,一边推挖着压在玄司身上的石块。
奄奄一息的玄司看不清对方的身影,却始终记得对方都说了什么。
“终有一天你会等来旧人,即使他们变了模样,以你蛇瞳的本领,你仍可以认出他们。”
“到时候就好了。”
“我们会赢的。”挖开火石的人推开压在玄司身上的石头,像是在哄着玄司,尽力去说些好听的话。
对方想让玄司打起精神,可当瞧见玄司压在火石下的身体后,对方又忽然没了声音。
玄司躺在此处,不顾对方的挽留,灵魂正在逐渐离开身体。而在死前玄司想了很多,记得最清的仍是天尊说笑的过往,心中隐隐明白也许死去才是如今最好的结果。
而来的那人见玄司一动不动,趴在他身边,声音逐渐从冷静变成了苦涩。
在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那一刻,玄司听见那人说——
“玄司,你哥死了。”
来人说这句话的声音很轻,可落下的重量却让人无法承受。然而不管有多残忍,说话的人都没有停下。
“苏河死了。”
“元歌岳水他们都死了。”
“檀鱼死的那时甚至还以为自己只是累了……我送走太多人了!如今事情走到这一步我输不起的!为此你必须起来!这事能不能在我们这一代结束就看你了!”
“你不能死的,你死了他们都白死了!而不赢就无法重新开始,历史会一直重复,谁也离不开被定好的来日。”
“玄司,我赌的太大了我真的输不起,为此你必须要活着!你起来!”来人说到这里,心里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断了。
他似乎要哭了,又似乎正在生气,然而他想要发脾气又不知该对谁发,最后只是颤着声音说:“你死了就输了,若是做到这个地步还不赢我又要怎么办?你说啊!若不赢又要怎么办?!”
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来人一句一句的不赢逼得躺在地上的玄司睁开了眼睛,让浑浑噩噩的玄司想到了天尊最后一次聚会所说的话——
“跳出限制。”
“还以太平。”
“我们能赢吗?”
“必须要赢啊!”
“等赢了之后要做什么?”
“别的不说,先把宫殿搬到一块去,到时候热热闹闹的,吃饭喝酒打架都很方便。届时我没事就出来逛逛,没事就出来逛逛。”
“那还是算了吧。”
“哈哈哈哈哈,我看也是。”
“喂!你们这就过分了!金羽你管一下他们!”
“都小声点吧,日桥来了。日桥喜静,小心恼了打你们一顿……”
话到这里,事情虽然过了很久,可脑海里的人影依旧色彩鲜明。
过去的声音吵吵闹闹的,吵到玄司眼中微光亮起。
回想着当年大家聚在一起曾说过的话,玄司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拉住了对方的手腕,只觉得脸上凉凉的,很不舒服。
血腥味从附近传来,不知是他的,还是对方的。
视线从对方血肉模糊的手上离去,玄司盯着天空,忽地想起了这素来喜欢弹琴的好友最是爱护自己这一双手,因此他很少会让自己的手受伤……
而玄司想到这里,突然又记起来另一件往事。
也许是人死之前感触颇多,玄司问了对方一句:“我还记得你最喜欢广陵止息,弹起来没完没了,只会这一首。”
来人听到这里一愣,很快懂得了玄司的意思。
一句话两种心境。
浮云在此刻轻缓地飘过,平和的像是一副岁月宁静的画。可观画下,却到处都是勾划的伤痕。
玄司轻声道:“人都说,故事听多了,听故事的人就成了说故事的人。而你弹了这首曲子已经很久了,你能成为故事里的聂政吗?”
对方一言不发,只沉默地看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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